江小鱼这辈子最恨三件事:掌柜克扣工钱、客人赊账跑路,以及半夜有人踹门。
"啪!
"算盘珠子撞在柜台上的脆响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抹布差点掉进酱牛肉的卤汤里。
掌柜王富贵那双三角眼从账本上方斜过来,油灯在他下巴上投出阴森的阴影。
"昨日打碎两个酒碗,扣十文;给刘员外上菜慢了,扣五文;偷吃客人剩菜,扣二十文。
"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跳舞,"这个月工钱还剩——""掌柜的!
"江小鱼一个箭步蹿到柜台前,脏兮兮的袖子按在刚擦过的桌面上,"那酒碗是张镖头喝醉摔的,刘员外自己迟到半个时辰,至于剩菜..."他咽了口唾沫,"那盘红烧肉明明馊了...""嗯?
"王富贵的眉毛挑得能挂油瓶。
江小鱼立即怂了,肩膀缩成鹌鹑状:"您说得对,该扣该扣。
"屋檐外炸开一道惊雷,暴雨像被捅破的米袋般倾泻而下。
江小鱼望着门外黑沉沉的雨幕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得睡柴房。
自从三个月前在城隍庙捡到那个总来赊酒的老乞丐,他的工钱就没领全过。
"愣着作甚?
去把门板装上!
"王富贵甩来一块霉斑点点门板,"这鬼天气不会有客——""哐当!
"门板刚抬到一半,客栈大门突然被狂风吹开。
雨水裹着枯叶泼进来,油灯"噗"地灭了一盏。
江小鱼眯起眼睛,隐约看见雨幕中站着三个黑影。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他条件反射地堆起笑脸,手指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半块能当暗器使的霉豆腐。
黑影踏进门槛的瞬间,江小鱼闻到了铁锈味。
不是雨水的腥气,是新鲜的血腥味。
油灯照亮了三件湿透的血色劲装,以及他们腰间造型奇特的弯刀。
"三更半夜的..."王富贵刚要发作,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没了声音。
江小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为首黑衣人领口绣着条银线蜈蚣——血衣楼的标记。
"悦来客栈?
"领头的刀疤脸嗓音沙哑,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堂,"七日前可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来住店?
"江小鱼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那个半夜往他怀里塞咸鱼干的老醉鬼,更记得对方那句莫名其妙的"吞海令交给小友保管"。
"没、没有啊。
"他往柜台方向缩了缩,手指碰到怀里硬邦邦的咸鱼干。
这破玩意儿在夏天捂了七天,己经散发出诡异的臭味。
刀疤脸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江小鱼心跳漏了半拍。
那三个杀手的目光齐刷刷钉在他鼓起的衣襟上,他这才发现咸鱼渗出的油渍在粗布上晕开了一片可疑的痕迹。
"客官尝尝我们招牌臭鳜鱼?
"他干笑着往厨房方向挪,"刚腌好的...""动手!
"三道寒光同时出鞘。
江小鱼只来得及抓起门板挡在身前,"咔嚓"一声,三寸厚的榆木板像豆腐般被劈成西瓣。
他连滚带爬躲到柱子后,怀里咸鱼干"啪嗒"掉在地上。
"吞海令!
"刀疤脸眼中精光暴涨。
江小鱼看着地上那条发绿的咸鱼干,脑子嗡的一声。
前朝秘宝?
这玩意儿不是老乞丐抵酒钱的破烂吗?
"等等!
"他举起双手,"几位好汉是不是认错——"刀疤脸的刀锋己经抵到他喉结前。
千钧一发之际,房梁上突然砸下来个酒葫芦,精准命中杀手手腕。
与此同时,后窗传来少女清亮的呵斥:"小贼!
又偷我爷爷的酒葫芦!
""哗啦"一声,木窗碎片里飞进个鹅黄色身影。
江小鱼还没看清来人模样,就被少女拽着领子拖向厨房。
身后传来王富贵杀猪般的惨叫:"我的百年老榆木门板啊——""这边!
"少女一脚踹开米缸后的暗门。
江小鱼在颠簸中瞥见她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铛,以及...她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咸鱼干。
"你拿那玩意儿干嘛?
"他在钻进狗洞前崩溃大喊。
"废话!
"少女把咸鱼拍在他脸上,"这可是能号令三十六水寨的吞海令!
"暴雨声中,江小鱼听到血衣楼杀手的怒吼,王富贵捶胸顿足的咒骂,还有自己怀里咸鱼干散发出的,经久不散的腥臭味。
他忽然很想回到半个时辰前——就算扣光工钱,也好过被当成什么见鬼的秘宝传人。
暗巷里,少女突然刹住脚步:"对了,我叫铃铛。
"她眨着猫儿似的圆眼睛,"你怀里那条咸鱼...好像长毛了?
"江小鱼低头看着绿毛斑斑的"秘宝",终于明白老乞丐为什么说"得此物者得天下"时笑得那么缺德。
"现在扔了还来得及吗?
"他虚弱地问。
回答他的是巷口骤然亮起的火把,以及刀疤脸阴森的笑声:"小兄弟,我们楼主想请你喝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