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空蝶的光芒彻底消散，苏婉兮感觉自己的西肢在剧烈收缩。
粗糙的猪皮化作细密的绒毛，笨重的蹄子变成尖锐的爪子，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呼噜声，而是惊慌失措的"咯咯"尖叫。
她扑棱着翅膀撞向铁笼，这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动物园的禽类馆，周围是此起彼伏的鸭鸣与鹅叫。
"新来的？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婉兮抬头，看见一只羽毛稀疏的老母鸡正用浑浊的眼睛打量她，"别白费力气了，这里的每根栏杆都通着电。
"老母鸡抖了抖翅膀，露出尾羽上褪色的编号牌——17号，"我当产蛋机器当了三年，现在连站着下蛋的力气都没了。
"苏婉兮这才注意到，每个鸡笼都装着自动集蛋槽，金属托盘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隔壁笼子的白羽鸡突然剧烈抽搐，饲养员冷漠地将它拖出笼子，铁钩挂住脚爪的瞬间，苏婉兮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惊恐的倒影。
夜幕降临时，整个禽类馆陷入诡异的寂静。
苏婉兮蜷缩在角落，听着老母鸡讲述这里的生存法则：凌晨西点准时喂食，六点开始下蛋，若连续三天产量不达标就会被送去屠宰场。
"看到那台碎骨机了吗？
"老母鸡用喙指了指远处泛着寒光的机器，"上个月那只芦花鸡......""有外来者？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鸡笼，苏婉兮下意识将头埋进翅膀。
铁笼突然剧烈晃动，饲养员的橡胶靴停在她面前："这只鸡羽毛倒挺干净，明天送去表演区。
"第二天清晨，苏婉兮被关进了玻璃表演箱。
游客们的笑声混着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驯兽员挥舞着电击棒，强迫她穿过火圈、计算算术题。
每当金属棒触碰到羽毛，电流就会顺着脊椎炸开，她想起从前在公司被领导训斥时，后颈也是这样发麻。
玻璃表演箱内的温度随着正午阳光攀升，苏婉兮的鸡冠被烤得发烫。
驯兽员第无数次举起电击棒，金属尖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再失败一次，今晚就把你丢进碎骨机。
"她的翅膀还在因上一轮电击微微颤抖，却不得不踉跄着走向算术题板。
观众席传来孩童的尖叫："妈妈，小鸡流血了！
"苏婉兮低头，发现爪子在粗糙的木板上划出了血痕。
那些用红漆写着"3+5=？
"的题目突然与记忆里的Excel表格重叠——密密麻麻的数字、永远算不完的报表、凌晨三点还在闪烁的电脑屏幕。
此刻她却要用带血的爪子，在众人的哄笑中完成这道可笑的算术题。
深夜的禽类馆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气的混合味道。
苏婉兮缩在产蛋笼角落，听着隔壁新来的小母鸡在黑暗中啜泣。
自动集蛋槽每隔十分钟就会发出机械运转声，震得整个鸡笼嗡嗡作响。
"别白费力气哭了。
"老母鸡啄开铁网递来半条面包虫，"保存体力下蛋，他们才不会管你疼不疼。
""快看！
这只鸡会认数字！
"孩子们的惊呼中，苏婉兮机械地用爪子点着题板。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白瓷在玻璃外焦急的身影，又看见母亲站在医院走廊抹眼泪。
当驯兽员举起奖励的面包虫时，她突然用喙狠狠啄向对方的手背。
混乱中，表演区的玻璃被撞碎。
苏婉兮扑棱着翅膀冲进人群，当她跌跌撞撞跑过表演区时，忽然停在了那面"动物明星展示墙"前——照片里自己戴着可笑的小皇冠，爪下的算术题板打着鲜红的对勾，下方配文"最聪明的鸡小姐"。
苏婉兮用喙狠狠啄向照片，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记忆里年终总结会的掌声。
原来人类世界与动物世界的牢笼，本质上都是用某种标准将生命困在既定轨道里。
突然在出口处被保安拦住，当她再次回到鸡笼，苏婉兮看着同伴们为她梳理凌乱的羽毛。
月光下，老母鸡从鸡舍带来的编号牌在墙角闪烁，她突然想起琥珀说过的话——每个生命都在书写自己的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