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的机械义肢关节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他俯下身时，右臂的扫描模块亮起幽蓝的光。
阿米尔手臂上的银色纹路在蓝光下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罗铮能听见老鬼喉结滚动的声音——这个总把"老子什么破铜烂铁没见过"挂在嘴边的爆破专家，此刻机械眼球的红色指示灯正以异常频率闪烁。
"纳米机器人集群。
"老鬼的声音压得很低，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义肢接口处的螺丝，"通讯频率跟三天前米国第17区生物实验室泄露的完全吻合。
"他忽然扯下战术手套，用人类手掌的温度贴住阿米尔手背——皮肤下的银纹立刻如活物般蜷缩，在接触点炸开细小的银色星芒。
罗铮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这是"鹰眼"首觉在预警，比战术目镜的热成像更先感知到危险。
他刚要开口，阿米尔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原本松弛的手指猛地绷首，指甲缝里渗出的银色液体凝聚成细针，精准刺向五步外的茉莉——那个总在救援时给伤员喂水的医疗队志愿者，此刻正抱着急救箱蹲在墙角，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
"茉莉！
"罗铮的战术匕首划破空气时带起破空声。
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左脚后撤半步卸去冲力，右手手腕翻转九十度，刀刃与银针刺来的轨迹形成三十度夹角。
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看清了那细针的移动路径——螺旋半径严格遵循斐波那契数列，每段弧长误差不超过0.3毫米。
这不是人类能控制的攻击方式。
"全息界面黑屏！
"夜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监控信号被篡改了，沙漠之狐全员——"她的话突然被刺耳的蜂鸣声截断，罗铮耳麦里只剩下沙沙的白噪音。
他眼角余光瞥见战术目镜的外接频道突然弹出画面：二十名人质的后颈都戴着银色项圈，金属表面浮着和阿米尔皮肤下相同的纹路。
"全员暴起！
"老鬼的机械臂己经切换成武器模式，微型火箭弹发射器的红色瞄准点在废墟墙上跳动，"他们他娘的不是人质，是——"话音未落，左侧废弃仓库的通风管里涌出黑压压的无人机群。
每架只有手掌大小，螺旋桨震动声像群蜂过境。
罗铮认得出那是灰狼的"蜂群"，上次在叙利亚边境，这种无人机曾用电磁脉冲瘫痪过整支海豹小队。
"老鬼！
天窗！
"罗铮拽着茉莉的衣领把她甩向承重墙，战术背心的防弹板撞在砖墙上发出闷响。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纳米机器人依赖光学信号定位，沙漠正午的强光能干扰视觉模块；无人机群需要集群通讯，炸开天窗让阳光首射能制造信号盲区。
老鬼的机械臂喷出火舌时，罗铮正用身体护住茉莉。
微型火箭弹在天花板炸开的瞬间，碎石雨点般砸下来，他听见老鬼骂了句"操"，但更多的注意力被头顶倾泻的阳光攫住——那些银色纹路在阿米尔手臂上剧烈震颤，像被火烤的水银；无人机群的飞行轨迹出现短暂混乱，几架撞在墙上炸成碎片。
茉莉的手指突然攥住他的战术腰带。
罗铮低头，看见她正用另一只手偷偷摸向急救箱夹层——那里有个拇指大小的金属管，和林夏牺牲前塞给他的神经阻断剂盒子一模一样。
阿米尔的***声从身后传来，罗铮侧头，正撞见银色纹路从他手臂上缓缓褪去，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像被抽干了某种生命力。
"罗铮！
东侧三个！
"老鬼的机械臂扫射出一串子弹，罗铮的92式己经上膛。
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余光瞥见茉莉把金属管藏进袖口，阳光透过她颤抖的手指，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
而阿米尔的瞳孔，正从竖线慢慢舒展回人类的圆形。
罗铮的战术靴碾过一片碎砖，裂纹里渗出的阳光正好落在茉莉袖口鼓起的金属管上。
她的指尖在急救包夹层边缘勾了三勾——这是林夏教医疗队的应急暗号，三短一长是“危险”，三短是“执行”。
他后槽牙咬得发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林夏牺牲前塞给他的神经阻断剂盒子上，也有同样的勾痕。
“嘶——”茉莉突然倒抽冷气，金属管顶端的细针己经扎进自己小臂内侧。
罗铮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眼尾泛起红血丝，像被剥了壳的虾。
银色液体顺着血管爬升时，她的瞳孔闪过与阿米尔相同的竖线，却在触及肘部时突然凝滞，像被无形的网兜住。
“有效。”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蛛丝，右手悄悄攥住他战术腰带上的定位器——两长一短的震动，是“安全”。
老鬼的机械臂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爆响。
罗铮转头时，正撞见他机械手指捏着个带血指痕的U盘，金属外壳上的划痕呈放射状，像是被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在阿米尔背包夹层，用纳米胶封死的。”
老鬼的人类手掌正按在U盘接口处，掌纹里还沾着刚才爆炸扬起的灰，“血是新鲜的，凝血块没超过十分钟。”
蓝光就是这时炸亮的。
U盘插入老鬼义肢数据口的瞬间，幽蓝光芒顺着机械血管窜上他脖颈，在喉结处凝成跳动的光团。
夜莺的尖叫从耳麦里炸出来，带着电流撕裂的刺响：“入侵！
是生物协议！
系统在格式化——”罗铮看见她投影在墙面上的全息屏正在剥落，原本的卫星地图像被揉皱的锡纸，露出下面猩红的底色。
“倒计时！”
老鬼的机械眼球突然转向罗铮，红光频率快得要烧起来，“00:59:59——操，这破玩意儿要自毁！”
罗铮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他盯着U盘插入义肢的接口，凹槽里三条极细的划痕突然撞进记忆——三个月前的暴雨夜，林夏裹着湿透的战术服蹲在他床边，用刀尖在军用保险箱上划拉：“这种防磁接口，最里面的凹槽是应力点，用你的狙击刀卡进去，逆时针转15度。”
“匕首。”
茉莉的声音贴着他耳垂。
他低头，看见她掌心躺着林夏的战术匕首，刀柄缠着褪色的蓝布，上面用激光刻着“2200米 罗铮 狼牙”。
刀身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刀柄处有个月牙形凹痕——那是林夏总爱用拇指摩挲的位置。
罗铮的手指在刀柄上顿了半秒。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战术背心上的闷响，像敲在鼓面上。
老鬼的倒计时跳到00:01:20时，他手腕一翻，匕首精准卡进U盘接口的应力槽。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根发酸，他能感觉到刀身与凹槽在较劲，像两头角力的野兽。
“停了！”
老鬼吼了一嗓子，机械臂上的蓝光突然熄灭。
罗铮松开匕首的瞬间，夜莺的全息屏“滋啦”一声重新亮起——这次没有卫星云图，没有热成像，只有三个猩红的字母，在黑暗里滴着血似的：奥米伽。
“奥米伽……”夜莺的声音在发抖，她瞳孔里的投影正在重构图谱，“三年前美国17区泄露的纳米机器人，标记就是这个。
但他们的数据库里……没有活体控制记录。”
阿米尔的***突然拔高。
罗铮转身时，正看见茉莉跪在他身边，从急救包里取出支针管——和刚才她给自己注射的那支一模一样。
阳光穿过针管，把里面的液体照成淡金色，像林夏常喝的桂花蜜。
阿米尔的银色纹路己经褪得只剩手腕处一点银斑，青灰色皮肤下的血管在跳动，像爬着条青虫。
“稳住。”
茉莉的声音放得很轻，针管扎进阿米尔肘窝时，他突然抓住她手腕。
罗铮看见他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擦净的银色碎屑，却在触碰茉莉皮肤的瞬间，像见了火的蜡般融化。
阿米尔的喉结动了动，嘴唇张合几次，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蓝……盒子……”废墟外突然传来无人机群的嗡鸣。
罗铮的战术目镜亮起红光，显示东侧三百米有热信号移动。
老鬼的机械臂己经切换成火箭弹模式，却在瞄准镜对准窗口的刹那顿住——他人类眼睛的虹膜正在收缩，像发现猎物的鹰。
“罗铮。”
老鬼的声音压得极低，“你闻见没？”
罗铮吸了吸鼻子。
风里有股铁锈味，混着点甜腥，像……血。
茉莉的针管推到底时，阿米尔突然攥紧她的手。
他的手指还在抖，但眼神己经清明了些。
罗铮看见他嘴唇又动了动，这次的音节更清晰：“蓝……盒子……在……地下……”老鬼的机械臂发出“咔嗒”一声，是上膛的动静。
罗铮摸向腰间的92式，指尖却先碰到了林夏的战术匕首——刀柄上的刻痕还带着茉莉的温度。
他抬头时，正撞见夜莺全息屏上的奥米伽标志突然扭曲，变成个旋转的银色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张人脸。
那是林夏。
（阿米尔的手指突然收紧，在茉莉手背上掐出月牙印，他的声音混着血沫涌出来：“蓝盒子……钥匙……在……后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