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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碎也很美

发表时间: 2025-05-24
我盯着手机屏幕,那串数字在惨白的光线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346.7小数点后的零头像是在无声嘲笑。

重庆的夜风裹着潮气灌进衣领,我缩了缩脖子,将行李箱又往怀里拽了拽。

这座霓虹闪烁的城市像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而我连一口残羹冷炙都讨不到。

微信通讯录里躺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指尖悬在上面迟迟没敢触碰。

她的笑靥总在午夜梦回时清晰得可怕。

记得毕业那天,她穿着白裙子站在美院门口,发梢沾着蒲公英绒毛,眼睛亮得像盛着星星。

“我们一起去重庆吧,那里有最棒的美术馆!”

她的提议还萦绕在耳畔,可现在的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凭什么拖着她往下坠?

地铁卡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我随着人流跌进车厢。

冷气开得十足,冻得人骨头缝里发疼,更难受的是右臂传来的阵阵灼痛。

绷带下的皮肤肿得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结痂处紧绷的拉扯。

昨天在酒馆帮忙时,玻璃酒瓶炸裂的瞬间,飞溅的碎片深深扎进肉里。

当时顾着收拾残局,草草缠了绷带了事,现在想来真是自讨苦吃。

本科美术毕业的头衔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三年来,我像无根的浮萍,在社会的浪潮里起起伏伏。

送过快递,被客户指着鼻子骂;跑过外卖,暴雨天摔得浑身湿透;当过保安,整夜整夜地熬,熬得眼睛布满血丝。

每一份工作都像是一场修行,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沙坪坝的街道蜿蜒如迷宫,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在巷尾找到一家破旧的网吧。

单间里弥漫着陈旧的烟味和泡面气息,屏幕闪烁的蓝光映在脸上,恍若隔世。

60块钱,换一夜栖身之所,这买卖在我看来倒也划算。

颤抖着拆开绷带,暗红的血痂混着细碎的玻璃碴,刺痛着每一根神经。

我咬着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忍着泪水将碎片一一抠出。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分不清是来自伤口,还是咬破的嘴唇。

手机突然震动,刺耳的***划破寂静。

是温州的老周,那个总在深夜召唤临时工的包工头。

“兄弟,多亏你昨晚顶上!

不然酒吧老板得把我皮都扒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转账提示音紧接着响起,400元的数字让我心头一颤。

“以后有活儿还找你,多给你算钱!”

老周的豪爽话听在耳里,却像根刺扎进心里。

我望着屏幕,喉咙发紧:“不用了...我己经在重庆了。”

沉默片刻,又一笔200元的转账进来,这次我没有拒绝。

这六百块,或许能让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多喘几口气。

翻出背包深处的药瓶,阿米替林的药片所剩无几。

药片在掌心泛着淡淡的白,像极了她的白裙子。

曾经她逼着我按时服药,哭着说不想失去我,可我又何尝想成为她的负担?

抑郁症就像附骨之疽,吃药、复诊、昂贵的治疗费,这无底洞我填不起,也不想连累她。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

我蜷缩在破旧的沙发椅上,听着雨声混着网吧里嘈杂的键盘声,渐渐沉入黑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潮湿的空气顺着网吧破旧的窗框渗进来,在墙角洇出暗青色的霉斑。

我摘下耳机,金属耳梁上还残留着体温,恍惚间竟以为是她的指尖抚过耳垂。

她总爱趁我画画时从背后突然凑近……碎玻璃碴在洗衣机里翻滚,搅碎成暗红色的漩涡。

伤口换药时,消毒棉签触碰结痂处的刺痛让我想起老周塞钱时粗糙的手掌,那温度与她柔软的指尖截然不同,却同样灼得人眼眶发烫。

重庆的早晨裹着辣椒与花椒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面碗里浮着的红油像凝固的火焰,第一口就让我呛出眼泪。

卖面的嬢嬢操着浓重的方言笑我:“外地人嗦?

加点醋就不辣咯!”

我望着碗里浑浊的汤汁,突然想起苏棠总爱往我碗里偷偷放糖,说甜能中和一切苦涩。

新办的电话卡塞进手机时,我下意识避开了通讯录里那个被我置顶又取消的名字。

骑着电动车穿行在重庆起伏的街道,导航提示音混着耳机里的后摇音乐,像极了当年在后山写生时,山风掠过松针与画架碰撞的声响。

熙街的墙壁上,不知多少双手留下了色彩的痕迹。

涂鸦层叠着涂鸦,有的鲜艳如新,有的己被风雨侵蚀得斑驳。

我锁好车,目光被一幅巨大的向日葵吸引——花瓣扭曲成尖锐的利刃,花盘中心却用荧光绿涂着“救救我”三个大字。

展览馆的冷气与外面的湿热形成鲜明对比。

一楼展厅里,几个学生正踮着脚悬挂作品,钉枪的“砰砰”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我仰头看着墙上的油画,某幅肖像画里模特空洞的眼神突然让我呼吸停滞——那双眼睛像极了她最后一次见我时的模样,满是失望与心疼交织的破碎。

沿着旋转楼梯往上,版画室传来油墨的独特气味。

玻璃展柜里陈列的铜版画泛着冷光,其中一组名为《城市失语者》的作品让我驻足良久:地铁里低头的人群被抽象成灰黑色的剪影,唯有一个女孩的侧脸是鲜艳的红色,她望着窗外,眼角似乎有泪痕。

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右臂的绷带,那里的疼痛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西楼的雕塑展厅光线昏暗,角落里一尊未完成的石膏像吸引了我的注意。

残缺的面部轮廓让我想起她最爱的罗丹《沉思者》,此刻这座雕塑却仿佛被撕裂成两半,胸腔里填满了彩色的玻璃碎片,在射灯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我伸手触碰那些锋利的边缘,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心脏,恍惚间听见她在耳边轻声说。

“你看,破碎也可以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