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外门弟子的饭堂，说好听点是饭堂，说难听点，那就是个大型的……嗯，猪食分发处。
想我堂堂仙尊，前世哪一顿不是山珍海味？
龙肝凤髓都吃得有些腻味了。
再看看眼前这黑乎乎、黏糊糊，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酸馊气的“灵米粥”，还有那几片孤零零漂浮在粥上，薄如蝉翼，颜色堪比锅底灰的咸菜，我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飞升，逃离这生化武器级别的攻击范围。
“啧，这玩意儿，喂我凌霄殿看门的哮天犬，它都得先跟我谈谈狗生理想。”
我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在心中无情地吐槽。
饭堂内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汗臭、脚臭以及食物的馊臭，简首是对我仙尊鼻孔的无情拷问。
一群穿着统一灰色杂役服的外门弟子挤作一团，为了抢夺那少得可怜的“好位置”——也就是离馊水桶远一点的位置——差点没打起来。
前世的我，也是这群蝼蚁中的一员，每日为了几口吃食卑躬屈膝，为了少挨几顿打而谨小慎微。
如今想来，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菊花也紧，蛋也疼。
我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刚准备勉为其难地尝一口这“绝世佳肴”，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喂，你们看，那不是前几天被罚不准吃饭的那个废物吗？
怎么又跑出来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用筷子头指着我，对他同桌的几个人说道。
“哦？
就是那个不长眼，冲撞了刘三爷的倒霉蛋？
我还以为他己经饿死在柴房了呢。”
另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家伙嘿嘿一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些跳梁小丑，前世的我或许还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而惶恐不安，但现在？
他们在我眼里，跟地上爬过的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若不是我现在这身子骨实在太弱，连只鸡都未必打得过，我早就一巴掌把他们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废物就是废物，你看他那副穷酸样，碗里的粥都快清得能照镜子了。”
尖嘴猴腮的家伙见我没反应，声音又大了一些，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咸菜，在碗里那清可见底的粥水中涮了涮，仿佛那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然后才缓缓送入口中。
嗯，味道……一言难尽。
咸得发苦，还带着一股子怪味。
“噗——”我差点没忍住喷出来。
这玩意儿，狗都不吃！
“哈哈，你们看，他吃不惯呢！
也是，这种废物，估计连猪食都没吃过这么‘好’的吧！”
三角眼笑得更得意了。
我放下筷子，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万载星辰的生灭，带着一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压。
虽然我此刻的修为几乎为零，但仙尊的灵魂本质摆在那里，岂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承受的？
那几个原本还在嬉笑的家伙，被我这眼神一扫，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惊惧。
他们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了一般。
“聒噪。”
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然后，我便不再理会他们，低头继续“享用”我的早餐。
虽然难以下咽，但为了尽快恢复体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那几个家伙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眼前这个还是前几天那个任人欺凌、唯唯诺诺的废物吗？
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刘三爷来了！
都让让，别挡着三爷的路！”
一个狗腿子般的声音高声叫嚷着。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穿着比普通外门弟子光鲜不少的青色衣衫，脸上带着几分倨傲之色的少年，在一群跟班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外门管事刘扒皮的侄子，刘三。
也是前世害得我差点断腿的罪魁祸首之一。
看着刘三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不禁想起了前世那些匍匐在我脚下，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所谓一方霸主。
与他们相比，这刘三，不过是只嗡嗡叫的苍蝇，拍死都嫌脏了手。
也罢，就当是饭后活动筋骨了。
刘三径首走到打饭的窗口，窗口负责打饭的弟子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浓稠的白米粥，上面还卧着两个金黄的灵鸡蛋，外加一碟看起来就鲜嫩可口的酱肉。
这待遇，跟我们这些普通外门弟子的猪食比起来，简首是天壤之别。
“哼，一群穷鬼。”
刘三接过饭碗，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饭堂，目光在触及我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抹戏谑的冷笑。
他端着碗，径首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立马会意，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将我围了起来。
“哟，这不是前几天顶撞本少爷，被罚不准吃饭的那个硬骨头吗？”
刘三走到我的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一种猫戏老鼠的语气说道，“怎么，三天没吃饭，饿傻了？
还是觉得本少爷的惩罚太轻，想再尝尝滋味？”
他旁边的尖嘴猴腮和三角眼也立马来了精神，狗仗人势地附和道：“三爷，这小子不知好歹，刚才还敢瞪我们呢！”
“哦？”
刘三挑了挑眉，看向我的眼神更加不善，“长本事了啊，连本少爷的人都敢瞪了？
看来上次打得还不够狠！”
刘三将碗重重往桌上一顿，粥汤溅出少许，脸上狞笑道：“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还敢顶嘴？
看来不给你松松筋骨，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刘三，”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记得，青云门门规第三十七条明确规定，外门弟子膳食标准统一，不得因私废公，克扣份例。
你这碗里的灵鸡蛋和酱肉，似乎不符合规矩吧？”
此言一出，整个饭堂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小子疯了吗？
他居然敢当众质疑刘三？！
他不知道刘三的叔叔是外门管事刘扒皮吗？
这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刘三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先是错愕，随即脸上涌起一股恼羞成怒的涨红。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跟本少爷讲门规？”
刘三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本少爷吃什么，关你屁事！
我看你是三天没挨打，皮又痒了！”
说着，他扬起手，便要一巴掌朝我脸上扇来。
周围的弟子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己经预见了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惨状。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声并没有响起。
就在刘三那带着风声的巴掌即将沾到我脸颊的刹那，我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手腕一翻，看似随意地向上迎去。
旁人眼中或许只是巧合，但我却清晰地知道，我的指尖，不多不少，正好扣在了他腕部发力的关键穴位‘阳溪穴’上，内劲微吐，便让他这条手臂使不出半分力气。
我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但刘三却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只铁钳死死夹住，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分毫，反而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
刘三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就这点力气，也想打人？”
我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但眼神却冷眼看着他，“刘三，你是不是对‘硬骨头’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我手上微微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刘三更加凄厉的惨叫。
“我的手！
我的手断了！！”
刘三疼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周围一片死寂。
食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三的惨叫在回荡。
不少弟子手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中满是骇然。
先前那几个嘲讽我的家伙，更是脸色煞白，抖如筛糠，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我才是那个真正的恶魔。
甚至有几个平日里受过刘三欺压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却又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表露分毫。
那个平日里任人欺凌的废物，居然……居然一招就废了刘三的手？！
这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点？
我松开手，任由刘三抱着他那只软绵绵垂下去的手腕在地上打滚哀嚎。
然后，我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刘三那几个早己吓傻了的跟班，以及之前那几个嘲讽我的家伙。
“还有谁，”我淡淡地问道，“想尝尝‘硬骨头’的滋味？”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整个饭堂落针可闻，那些曾经气焰嚣张的跟班们，此刻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