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云峰笼罩在靛蓝色的雾霭中,千丈悬崖像一柄利剑首插云霄。
林木整个人悬在云雾之间,后背紧贴着湿滑的岩壁,右手的五指己经磨得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扣住一道不足半寸的岩缝。
他的左脚悬空,仅靠右脚前掌抵着一块凸起的石棱,每一次呼吸都让那块风化严重的支撑点簌簌掉落碎石。
"还差...一寸..."林木咬紧牙关,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
在他头顶三尺处,一株月影幽兰在凛冽的山风中摇曳,七片银蓝色的花瓣薄如蝉翼,中央淡金色的花蕊正吞吐着肉眼可见的灵气波纹。
这是即将成熟的标志——只要再坚持一刻钟,待到花蕊完全舒展成七星状,这株三品灵草的价值就能翻倍。
这株三品灵植是青岚宗药田监指名要的珍品,足够换取他一个月的自由通行令。
不过,有了月影幽兰谁还会去换通行令呢?
只要出了青岚宗的地盘,他们再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怕是难了。
林木缓缓抽出腰间的玄铁药锄,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浑身肌肉绷紧如弓。
药锄在岩壁上擦出三串火星,终于在第西次尝试时勾住了灵草根部的苔藓丛。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烙铁般的灼痛!
父亲留下的半块玉佩在衣衫下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松手坠落。
林夜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山风灌入肺叶,呛得他眼前发黑。
药锄随之一抖,三片月影花瓣打着旋坠入云海,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三十灵石..."林木心头滴血,眼睁睁看着价值三十灵石的宝贝,打着旋坠入云雾深处。
突然,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撕裂云层,拖着横贯天际的尾焰,轰然坠向三百里外的迷雾峡谷方向。
更可怕的是,怀中的玉佩青光暴涨,竟透过粗布衣衫将他的胸口映出骨骼轮廓,甚至能看清心脏在肋笼下剧烈跳动的轨迹。
“这是...”林木瞳孔骤缩。
恍惚间,五年前那个雨夜再度袭来:病榻上的父亲突然睁大眼睛,枯瘦如柴的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铁钳般攥住他的手腕。
老人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玉佩上,冒出丝丝白气。
"阿木...记住..."父亲的眼白布满血丝,"玉佩发烫时...去地图标记的地方...青岚宗下面...不是灵..."记忆突然中断,悬崖下方传来赵大虎的咆哮:"小杂种!
辰时交不上五株二品灵草,今晚就去寒冰洞喂冰蚕!
"铁链哗啦声由远及近,那是药田监管豢养的三头噬灵犬,这些畜生能嗅到灵草的气息。
赵大虎借着这噬灵犬的势,经常私藏采药人采摘的灵药。
使得很多采药人接受本不该有的惩罚,但大家敢怒不敢言。
幸而这月影幽兰可以隐匿自身灵气,不易被发现,也正因为如此月影幽兰才更加珍贵。
林木迅速采下残缺的月影幽兰藏入玉盒,开始往另一边下滑。
却突然发现——岩缝里的七星草正在以诡异的方式枯萎。
不是自然的枯黄凋零,而是瞬间碳化发黑,就像被某种无形之火从内部焚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他无意中碰到一块嵌在岩壁中的蓝色晶体时,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体内的灵力竟如决堤之水般被疯狂抽走!
“地脉结晶?”
林木猛地缩回手,想起父亲手札上潦草的警告:“取之则灵脉枯,万物凋..”低头一看指尖竟己结了一层诡异的蓝霜,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
避开赵大虎返回时,林木在灌木丛中发现了几道凌乱的爪印。
噬灵犬的足迹本该整齐划一,此刻却像被什么追赶般七扭八歪。
顺着痕迹望去,远处的药田边缘,三个黑袍人影正在布置某种阵法。
他们脚下的土壤诡异地蠕动着,无数蓝色光点从地底渗出,被吸入悬浮的黑色玉瓶。
林木屏住呼吸,看见为首的黑袍人突然抬手——赵德柱像条狗般跪爬过去,任由对方将一枚蓝色晶体按入他的天灵盖。
药田监管发出骇人的嚎叫,皮肤下浮现出和林木指尖相同的黑纹。
赵德柱是赵大海的舅舅,赵大海那么肆无忌惮的克扣,也正是因为赵德柱的庇护。
赵德柱乃是元婴期高手,在这些黑袍人面前居然如此卑躬屈膝。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他们采集这些蓝色晶体有什么用。
林木脑海中思绪繁多,却并不妨碍他含了一片月影幽兰的花瓣。
林木向来会审时度势,这是长久以来生存压力带给他的敏锐度。
待黑袍人离去后,林木还是一动不动。
果然三分钟后,空无一人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袍人。
环顾西周确认无疑后才离去。
待一刻钟后,林木才小心翼翼的回到采药人的居所。
今日却反常的没有人在入口收检灵药,这一切在林木的意料之中。
心中冷笑:“哼,今日赵德柱怕没这个心思来剥削采药人了。”
子时的小屋里,林木借着月光检视父亲的遗物。
半块玉佩的断口处不知何时蔓延出金线,组成某种古老的符文;残缺的《青岚药典》在沾到他指尖血后,显现出被隐藏的批注;而那张染血的地图上,代表迷雾峡谷的位置正散发着异常的热度。
"咔嗒",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林木迅速躲在窗台底下,肉痛的含了片月影幽兰的花瓣。
看见赵德柱带着黑袍人穿过药田。
月光下的场景让他血液凝固——这些人竟然没有影子!
噬灵犬呜咽着缩在角落,其中一头突然爆体而亡,飞溅的鲜血在空中就被黑袍人手中的玉瓶吸尽。
当最后一个黑袍人转头时,林木看清了那张惨白的木雕面具下——是一团蠕动的黑雾!
“咦,是我看错了吗?
...”怀中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林木死死咬住衣袖才没叫出声。
皮肤下的黑纹遇到玉佩青光,竟像活物般挣扎起来。
父亲临终的嘱托、地脉的异常、黑袍人的诡秘、天降的流光,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拼成一幅恐怖的图景。
"青岚宗下面...不是灵脉..."林木握紧玉佩,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棂时,少年眼中再无迷茫。
他取出床底暗格里的包袱,将三件遗物贴身收好,最后看了眼生活了十六年的柴房。
迷雾峡谷的金光、玉佩的异变、体内的黑纹,这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林木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