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曹旭明站在村口的土坡上，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麦田，冬日的阳光把枯黄的秸秆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边。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刺得眼睛生疼：2023年1月28日。公司钉钉群里不断跳出新消息，总部要求中层以上今天必须到岗的视频会议通知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节发白。
"明明——"母亲裹着褪色的蓝布围裙追出来，手里攥着个鼓鼓囊囊的红塑料袋，"纸钱蜡烛都备齐了，你爸去年新栽的柏树苗，你记得浇两瓢水。"她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皱纹里还沾着昨晚包饺子时蹭上的面粉。
曹旭明接过袋子，塑料摩擦的簌簌声里混着母亲絮絮的叮嘱："你爷走的时候留的话，说市寿路扩建要是动到祖坟......"后面的话被呼啸的北风吹散了。他望着母亲佝偻着往回走的背影，突然发现她棉袄后襟上裂了道三指长的口子，灰白的棉絮正随着步伐一颤一颤地往外钻。
通往祖坟的山路比记忆中更陡了。曹旭明数着脚下龟裂的青石板，第三十七块缺了角的石板上还留着儿时刻的歪扭字迹"曹小六"，那是他偷了爷爷的烟袋锅挨揍后赌气刻的。现在那些笔画被经年的苔藓蚕食得只剩模糊的凹痕，像极了父亲临终时翕动的嘴唇。
香烛点燃的刹那，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项目经理的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曹总监，甲方要求提前验收智慧园区系统，现在整个技术部都在等您的密钥......"蓝烟在墓碑前扭曲升腾，他盯着青灰色花岗岩上"曹德海"三个阴刻的大字，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爷爷握着铁锹挡在推土机前，泥水顺着老人嶙峋的脊梁往下淌："市寿路要扩就从我身上碾过去！"而此刻，最新版城市规划图正在他电脑里，鲜红的箭头笔直刺穿这片坟茔。
纸钱灰被风卷着贴上西装裤脚，曹旭明徒劳地拍打着高级羊毛面料上的黑印。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妻子发来的照片——女儿正在儿童医院输液室挂着吊瓶，配文"宝宝说想爸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