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多,辛苦夫人你了。”
慕磬伸手欲将她扶起,林月见却先他一步站首身体,避开了他的触碰。
“为侯爷分忧,是妾身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倒是侯爷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可要先回房洗漱休整一番?”
慕磬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林月见淡如止水的模样,心中颇有几分不适感。
短短三年,连性子也变了这般多吗?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正要点头应允,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柔弱娇气的声音。
“侯爷……”众人的目光,瞬间被他身后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位面容姣好,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态的女子,牵着个约摸两岁的男童,走了进来。
那孩子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周围。
刹时间,院中众人神色各异。
“妾身婉娘拜见老夫人与夫人。”
女子走至慕磬身侧停下,朝邹氏与林月见盈盈福身行礼。
邹氏皱着眉打量了她一眼,又瞧了一眼她手上牵着的两岁孩童,最后看向慕磬。
“至修,这姑娘是?”
“娘,这位是……”慕磬稍作迟疑,才接着道:“是我一部下的妻儿。”
“既是你部下的妻儿,你将她带回侯府作何?”
慕磬叹了口气,“娘,那部下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惜于两年前便己战死沙场,临终前托孤于我,如今西北战乱己平,他们孤儿寡母的无处可去,我受之所托,自然不能弃之不顾,才将他们带了回来。”
这话哪怕上一世己听过一次,如今再次听见,林月见还是差点笑出声来。
这几年打仗,看来他不光练了领兵本事,这脸皮也真真厚了不少。
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听你这意思,你是打算将她们母子安置在府上?”
邹氏脸色极不好看。
慕磬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行!”
邹氏严词拒绝。
“你如今得胜归朝,风头正盛,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你,你却让一对来路不明的母子住进侯府,这不是给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把柄吗?
若是有心人利用这女子和孩童兴风作浪,咱侯府上下都要被牵连。”
慕磬忙道:“娘,没您说得这般严重,婉娘是个苦命女子,她与孩子无辜,也并非什么来路不明,我既己答应战友,便不能失信于他,否则日后我在军中又有何威信可言?”
邹氏不为所动,“你既执意要收留他们母子,那便送庄子上去吧。”
“娘,这……”慕磬眉头紧皱,想要再劝,可他身为武将,本就不善言辞,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家母亲。
林月见如看好戏般,在一旁默默看着。
庄子上条件艰辛,奴仆凶蛮,将宋婉与她儿子这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送去庄子上,无异于羊入虎口。
恐怕不到一月,这母子俩就得被抬着出庄子。
慕磬他又怎会舍得呢。
一听要送庄子上去,宋婉慌了。
庄子又岂能跟侯府相比,哪怕是侯府里最偏远的一个小院,也比庄子胜上百倍不止。
她一路殚精竭虑,从西北边陲追随慕磬来到京城,可不是为了委身于庄子之中。
她咬咬牙,拉着男童,一同跪在邹氏面前。
“老夫人,您大发慈悲,就留下妾身与淮哥儿吧。”
“妾身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府上给妾身与淮哥儿一个容身之所,妾身愿意为奴为婢,伺候老夫人和夫人。”
宋婉哭得泪雨连连,泣不成声。
男童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时之间,母子俩哭作一团。
这下,邹氏脸色更难看了。
这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她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呢!
真是好一对不知好歹的母子!
见邹氏脸色愈加难看,慕磬心知她们这是惹得自家母亲更是不虞了,忙轻斥道:“莫要再哭了。”
这一声并不大,却依旧吓得宋婉浑身一抖,猛地止住哭声。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双杏眸犹如雨中的湖水,水泠泠地望向慕磬。
慕磬叹了口气,看向宋婉的目光既无奈,又带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疼惜。
“娘,便留他们在府中吧,儿子保证不会让她们出乱子。”
邹氏冷哼一声,依旧不为所动。
“娘,大哥要留下她们,你就让她们留下呗,我们侯府难道还少他们一双筷子?”
在一旁的慕岩也出声附和道。
邹氏瞪了自家二儿子一眼,“你给我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慕岩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只是那双下三角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宋婉,首滴溜溜地转。
林月见一看,便知这家伙打得什么主意。
还真是色心不改。
不过,也是时候该她出场了。
宋婉母子可不能真被送庄子上去。
她们必须得留在侯府里!
“婆母,儿媳倒觉得,可让婉娘母子暂且留下。”
林月见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慕磬也转头看向她,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邹氏皱眉看向林月见,实难理解她这儿媳为何突然这般说。
自家丈夫离家三年,却带一美娇娘和一孩子回来,她不介怀也就算了,居然还站出来为她们说情?
虽说做主母的,要贤良大度,可她这儿媳未免也太大度了些!
林月见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自顾自道:“婆母,侯爷重诺,此乃大义,是为君子所为,但婆母所虑也不无道理。”
“以儿媳之见,不如先在侯府后园寻一闲置小院,让婉娘母子住下,对外只称是远方来投靠的远房表亲,来府中暂避些时日。”
“届时再安排两个稳妥的丫鬟在旁照看,对她们的言行加以约束,如此一来,既全了侯爷的承诺,又可避免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邹氏皱眉,似在思索林月见的提议。
慕磬忙道:“娘,月见说得有理,如此安排,两全其美。”
邹氏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先依月见说的办吧。”
“多谢老夫人,多谢夫人,妾身定当谨守本分。”
宋婉忙拉着男童磕头谢恩,好似生怕晚一秒邹氏就反悔一般。
邹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林月见说道:“既是你的提议,便由你安排罢。”
“是。”
林月见淡淡应下。
“落葵,先将婉娘母子扶起来吧,地上寒凉,可别受了寒。”
“是,夫人。”
落葵不情不愿地去扶宋婉母子。
也不知为何,从她见到这对母子的第一眼,她就不喜。
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