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地库白炽灯下,我隔着玻璃轻抚南宋玉玺拓片。
鎏金博山炉在角落蒸腾着沉香,青瓷冰裂纹突然漫出猩红——那是从拓片裂隙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我的指尖爬上虎口。
"沈师姐!
"学弟的惊呼声被某种古老吟唱吞噬。
铜兽衔环门在意识深处轰然洞开,我跌落进燃烧的凤冠霞帔里。
(一)"姑娘喝口蜜水润润喉。
"银匙磕在瓷碗的脆响刺破混沌,我猛然抓住那只手腕。
铜镜里映着少女惊惶的脸,双螺髻上缠着褪色红绸,窗棂外飘着鹅毛雪。
这是我第三次确认自己成了工部侍郎嫡女谢明微。
青玉枕边的《女诫》还压着未绣完的鸳鸯帕,紫檀拔步床上悬的银熏球漏着苏合香。
一切都和三天前重生时相同,除了我腕间新添的淤青。
"锦屏,圣旨到哪了?
"我摩挲着淤青问。
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里,今日辰时将有赐婚三皇子的旨意。
(二)丫鬟突然打翻药碗。
褐色汤药在青砖上漫成狰狞的鬼脸,她跪地颤抖如风中枯叶:"姑娘说什么圣旨?
三殿下五日前就..."铜壶滴漏恰在此刻发出辰时鸣响。
前院传来礼炮九响,黄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穿透雪幕:"工部侍郎谢岐之女接旨——"我盯着手腕淤青浑身发冷。
前世这具身体就是在接旨当夜毒发身亡,此刻皮下血管正泛着诡异青紫。
原来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一轮死亡的开始。
(三)正厅鎏金匾额下,传旨太监的笑容像揉皱的洒金纸:"...特赐婚三皇子萧景珩为侧妃,择吉日完婚。
"母亲当场昏厥。
这不能怪她,满朝皆知三皇子是坠马残废的弃子。
我却在听到"萧景珩"三字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里闪过漫天箭雨中染血的玄甲。
"谢姑娘,接旨吧。
"太监将圣旨往前递了三寸,我注意到他虎口有墨色刺青——是西皇子府死士才有的玄蛇印。
(西)回房时经过祠堂,听见父亲与长兄低语:"...三皇子既无继位可能,西殿下为何还要我们送个死人过去?
""蠢货!
就是要她死在婚礼前夜,坐实萧景珩克妻之名..."雪粒子突然密集如箭,我贴着雕花门扉屏息。
前世原主被毒杀竟是西皇子手笔?
那么此刻我体内的毒..."谁在那里!
"门内传来暴喝。
我转身时踩断枯枝,眼见要被发现,忽然有人从后方捂住我的嘴。
冷梅香混着血腥气漫进鼻腔,那人掌心有未愈的箭茧。
(五)假山石隙间,我反手将金簪抵住来人咽喉。
月光漏进缝隙的刹那,我望见一双淬着寒星的眼——和记忆里玄甲将军的面容重叠。
他右眉骨有道新痂,正是三日前秋猎传闻中遇刺的位置。
"三殿下好手段。
"我簪尖下压,看着他喉结渗出血珠,"假装残废却夜探臣女闺阁,这就是皇家体统?
"萧景珩突然握住我手腕,毒发时的剧痛让我松了力道。
他指尖精准按在命门穴:"谢姑娘不如先解释,为何会中漠北狼毒?
"(六)二更梆子响时,我躺在锦被里盯着帐顶银钩。
萧景珩临走前的话混着风雪在耳边回响:"此毒每逢雨雪发作,解药在西弟书房第三格暗匣..."锦屏突然举着烛台进来,火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影:"姑娘该喝安神汤了。
"她袖口隐约露出墨色蛇尾,汤药气味与前世咽气前闻到的完全相同。
我笑着端起药碗,趁她松懈时猛地将人按进妆奁。
玛瑙梳齿刺入她掌心时,铜镜映出我们扭曲的面容:"西殿下没教过你,同样的毒用两次就蠢了吗?
"(七)五更天未明,我抱着暖炉坐在祠堂石阶上。
昨夜锦屏的惨叫引来了侍卫,但她早己被毒哑。
父亲看着满地狼藉的妆台,终于露出我期待己久的惊惧。
"明日我会乖乖待嫁。
"我碾碎手中腊梅,殷红花汁顺着指缝滴落,"但若三殿下婚前暴毙..."我故意停顿,看着他袖中密信露出"北疆军报"字样。
雪地上忽然传来轮椅吱呀声。
萧景珩披着白狐裘出现,怀中滚落鎏金请柬:"谢姑娘漏了这个。
"他拾起婚书时,内页掉出半枚带血的狼牙符——与我袖中另半枚严丝合缝。
(八)天光初亮时,我展开他塞给我的羊皮卷。
漠北舆图上标红的峡谷,正是前世考古队发现古战场的位置。
当看到"鬼哭崖"三个朱砂小楷时,铜镜突然迸裂,无数记忆碎片扎进脑海:燃烧的嫁衣、没入心口的箭矢、还有萧景珩抱着尸体嘶吼的模样。
每一世他都试图改变结局,却在轮回中重复失去。
门外突然传来喧哗。
我藏起舆图推开窗,看见西皇子的马车碾雪而来。
他腰间玉佩刻着回字纹,正是考古现场玉玺缺失的纽部纹样。
雪沫卷着火星扑到窗纸上,我握紧那半枚狼牙符。
前院传来西皇子爽朗的笑声:"三哥腿脚不便,弟弟特来帮你看顾新妇..."铜镜裂纹中,我望见自己眼尾浮现胭脂色胎记——和玉玺血沁形状完全相同。
屏风后突然伸出染丹蔻的手,那是本该在冷宫的废后:"好孩子,你终于记起怎么下这盘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