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烟存放处)丁真蹲在成都城中村的廉租公寓里,手指摩挲着那张泛黄的违约通知书。
窗外的霓虹灯牌在潮湿的墙面上投下"理塘男孩"的残影——那是三年前他代言的文旅广告,现在己经被"电子烟专卖"的广告覆盖大半。
事情是从去年三月那个雪夜开始的。
他记得自己刚结束十二个小时的首播带货,在理塘县城的后巷摸出根崭新的锐克,如痴如醉地吸着。
经纪公司的人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闪光灯比高原的月光还刺眼。
不久,这张照片便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随之而来的是更多黑料的爆出。
没文化小白脸不劳而获的标签贴满了他纯真的笑脸,流量的回旋镖终于打回了身上。
"根据合同第九条,艺人不得为公司带来负面影响,公司有权对不良艺人单方面解约并要求赔偿违约金。
"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把平板电脑怼到他面前,宣判了他的结局"这些照片现在值八百万。
"他在法庭上才想明白,那支烟是经纪人故意塞进他外套的。
他代言的电子烟品牌早就想更换代言人,这次违约诉讼能帮他们省下2700万违约金。
以一个过气的无法继续带来经济效益的艺人换来2700万,多是桩好交易。
丁真从满是脏污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从中取出一根放到了嘴边,点燃了打火机。
他的电子烟为了租房不得己贱卖,他一向嗤之以鼻的传统烟在此刻,竟成为了如今他仅有的慰藉。
手机突然震动,是亚核战场运营方发来的准入协议。
丁真盯着全息投影里密密麻麻的条款,重点标红的"参赛者伤亡免责声明"在黑暗中泛着血光。
“咣当!
咣当!”
走廊传来房东踹门的声响,他知道再不签约,明天被扔出门的就不止是行李。
“呼——”烟雾侵略着空气的清新,也侵略着丁真脑海中的思绪。
几天前的一幕画面开始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咱们都是多年老搭档了,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你就这样落魄呢。
"走出法庭后,穿着阿玛尼西装的前经纪人虚伪地笑着,背后的电子广告屏正循环播放参赛者被数据流撕裂的录像。
"你知道亚核战场吗?
"……一根烟尽了,灰烬滴落在地上。
丁真打开窗,刺骨的寒风从窗间灌入。
恍惚间,仿佛听见理塘的风声从合约缝隙里漏出来。
那些风曾经带着格聂神山的雪粒,现在只剩电子烟薄荷味的刺痛。
他蜷缩在坑洼的床上,望着单调灰白的天花板,窗外霓虹在潮湿的玻璃上晕染成理塘的星空,唤醒了深藏他回忆中的山与水。
他忽然想起十西岁那年与伙伴在绿茵上的尽情驰骋。
他忽然想起十六岁生日那晚——父亲用柏树枝点燃篝火,火星升腾时与银河连成经幡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十八岁成年礼那天,父亲为他换来的那匹小马。
他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一个名叫胡波摄影师来到了他的家乡。
……“你本该是格聂神山的眼睛。
"老族长在他进县城签约那日说过的话,此刻在脑海里里嗡嗡作响。
丁真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又想起律师宣读违约条款时,电子烟薄荷味如何在法庭空调系统里肆虐。
手机在这时突然震动了起来,高昂自由的藏语民歌凝滞了头脑的高潮,屏幕亮了起来。
视频通话请求持续了十三声,他沉默着,最终没敢按下接听键。
上周平措尼玛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躺在收件箱:"阿哥,县里把牧场改造成全息摄影棚了,他们说你同意过的。
"丁真沉默地坐起身,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墙上海报里的男孩展现灿烂的笑脸,那是他二十岁时的笑脸,如今海报边缘己长出霉斑。
他凝视着海报里纯真的过去,攥紧手里的协议书。
……他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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