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四十二年,天气大旱,气如焚柴,百姓哀怨。
慕容绾回宫的第一天,就成了景安城的笑话,废弃公主慕容绾流落乡野十六年,今天被接回皇宫了,传遍整个景安城。
这是她第一次来景安城,光亮之中,花天锦地,通都大邑,可人的面孔上只有麻木,冷血,享受。
可景安城之外,却有无数百姓因为没有粮食而活活饿死,每一幕都让慕容绾觉得心如刀绞。
大朝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大旱之年不是没有,可死过这么多人的旱年,从来没有,这一切都在表明,慕容灼不是一个合适的皇帝了。
马车渐渐驶向皇城,慕容绾的心也慢慢浮了上来,从今以后她就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慕容绾了,她要为母报仇,为这所处阴暗的百姓争个公道。
“公主,陛下昨日公事去了行宫,后日回来为您准备册封大典。”
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听来已经上了年纪,想来是宫中的嬷嬷,慕容绾缓缓睁开眼睛,眼眸中的冷漠愈加明显。
公事?怕不是又被方言如哄骗离开了皇宫。
“且先带我回住处吧,嬷嬷。”
慕容绾压住心中的鄙夷,缓缓开口说道。
声音轻灵悦耳,又不失稳重大方,张嬷嬷在宫中呆了几十年,宫中都传这新回来的景禅公主因为歹徒从出生就流落在乡野,更是没有见过母后一眼,心中有些心疼。
“公主,皇贵妃知道您舟马劳顿,特意备了午宴,让您一来就过去呢。”
慕容绾嘴唇勾了勾,皇贵妃,方言如,没想到她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让她过去,那她倒是要好好会会这个传闻中温柔敦厚倾国倾城的皇贵妃什么样子。
这皇贵妃眼下是后宫的大红人,身后依仗着尚书府,二皇子慕容元修又是一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人,张嬷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这事是贵妃让她亲自去办的。
这新公主不知脾气,若是不给面子直接拒绝,她也是没有办法,马车内半天没有动静,张嬷嬷叹了口气,心中正想一会怎么跟皇贵妃交代。
马车帘子被一双玉手拂起,紧接着是一抹纤细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下来,张嬷嬷在宫中任职多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见了迎面过来的女子也是愣了一下。
只见女子随意的用一只簪子束着头发,肤若凝脂,眉似柳叶,最惊艳的要数那双眼睛,眼尾上钩,魅而不俗,五官艳的锋锐,像是雪峰之上的狐,高贵不让人侵犯。
“嬷嬷,我们走吧。”慕容绾勾起一抹笑容,看着张嬷嬷。
张嬷嬷缓过神来,看着笑起来有些烟火气的女子,脸色大喜,本以为这公主从乡野回来会是个不好惹的主却没想到如此好脾气,而且还有礼貌。
张嬷嬷在前引路,将慕容绾带到了方言如的宫门口,紧接着就退下了。
慕容绾看着这偌大的锦秀宫,门口没有一个人,张嬷嬷还没把她领到地方就退下了,不禁心中冷笑,自己刚回来这方言如就给自己下套,她刚回来,偌大的锦秀宫若是看到不该看见的,走了不该走的路,传出去那她的名声刚回来就臭了。
慕容绾刚想踏进去,张嬷嬷突然返了回来,小声的说道。
“公主莫要走错了,进了这锦绣宫向东拐,直走在向北。”
张嬷嬷本想一走了之,皇贵妃刚才特意告诉她,让她给公主领到宫门口就算完毕,莫要说了多余的话,张嬷嬷在宫中待了二十多年,自然明白皇贵妃的意图。
这公主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母亲还没见到,就被有心之人抱到了乡野,尤其刚才见了慕容绾的脸,想到了先皇后生前仁慈宽厚,她在翊坤宫当过几天差,实在不忍慕容绾上了皇贵妃的当。
“多谢嬷嬷提醒,我记下了。”
慕容绾记下了张嬷嬷的样子,她如此小心的告诉自己,定是方言如说了什么。
“公主记下就好,老奴告退了。”
说罢,张嬷嬷离开了这里,慕容绾眼神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冰冷疏离。
她踏进宫门,向着中院锦绣宫会客的院子走去,其实她早就把宫内的地势图背下来了,即使张嬷嬷不提醒,她也不会走错。
走了一路,几处亭子里的桌子上,都摆着几个打开的匣子,匣子内放着精美的布摇首饰,慕容绾只瞟了一眼,就判断出这都是
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珍品。
锦绣宫内,榻子上,一个妆容精致,模样妩媚高贵,花钗高冠,头梳高髻,入宫多年,脸上没有一丝褶子,只留下了风韵。
方言如勾了勾手指,旁边的两个婢女立刻明白,拿起锦扇扇着风,另一个端上一个冰盆,冰块散着白气。
“怎么样了,那慕容绾可上套了?”
方言如青葱般的手指勾起了一粒葡萄,送到了嘴中,眼睛不抬的说道。
“回娘娘,景禅公主一眼没看那些首饰,现在已经向着中阁来了。”
“嗖~”
一个茶杯化成一个弧形,落在了刚说话的婢女的头上,那婢女赶紧惊慌的跪在地上,也顾不上头上流下的血。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方言如眼神中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声音狠毒。
“景禅公主,还没册封呢,算哪门子的景禅公主。”
方言如内心生气,凭什么她南宫双的女儿能册封为景禅,而她的女儿只能是平平无奇的永宁。
房内下人大气不敢喘,外界传言皇贵妃亲厚温和,端庄有礼,实则脾气无常,经常打骂下人。
“娘娘,门外有人求见。”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进门的小婢女心中惶恐,浑身发抖的说道。
方言如不以为意,看着自己的指甲,随意的说道。
“让她进来。”
慕容绾得了方言如的指定,缓步进了殿内。
“皇贵妃娘娘。”
贵妃二字慕容绾咬的极重,她立在大殿之中,似二月的竹子般清雅挺立。
方言如的目光从手上移到面前的女子,不屑的眼神渐渐生出几分嫉妒,本以为她长在乡野,会粗鄙不堪,却不曾想生的这般倾国倾城,竟比她的女儿还美上几分。
大朝谁人不知,永宁公主随了皇贵妃的容颜,肤白如脂,姿容绝代,像出水的芙蓉一般,而慕容绾不加一点修饰,就如此美,不是小家碧玉的美,是锋利睿智的,又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
本就心生嫉妒的方言如,听到慕容绾的话里有话,心中更加生气,想到当年的事情,本以为除去了南宫双,她就是理所应当的皇后,可结果……
“大胆,你的身份还未确定,册封之礼为行,为什么不给本宫行礼问安。”
慕容绾环视一周,这殿内奢华无比,柱子上都有金子雕刻,天气炎热,殿内放着好几盆的冰块,桌子上摆着精美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