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大西北的夏天,每到傍晚总是来一场细雨,细到来不及感受湿润,就己放晴。
田小咪踮着脚尖,鼻子搭在院子里的窗台上,那是一条窄窄的土墙。
这是她的一个独特癖好,她喜欢闻被雨水打湿的土墙,那味道充满生机。
她觉得泥土最能感受细雨来过,她深爱这一抹芬芳。
此时,爷爷在屋内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令她难掩喜悦。
“下个月去吧,我己经给老大写信说好了,让他也准备准备。”
爷爷田建民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双手。
“我不同意!连自己亲手养的猫狗都不舍得送人,一个孩子说送就送!
你心肠也太硬了!”
奶奶蒲秀斩钉截铁的否定,让田小咪感到不安。
紧接着,她听到奶奶哭了起来。
田小咪隔着穗帘看了看奶奶,又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脚面,她的心情顿时坠入低谷。
她转身一溜烟冲向大门,脚下正舔爪子的大黄狗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咣当一声,就在田小咪伸手开门的瞬间,大铁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啊!
我的鼻子!!”
突如其来的开门结结实实拍到了她的鼻子,大黄狗躲避不及,一头撞到了她的腿上,晃动着撞晕的脑袋。
她和大黄都首愣愣夹在门和墙之间动弹不得。
此时,一平头黑脸矮个子青年男人出现了。
这是爷爷田建民的第三个儿子田旗宇,也就是田小咪父亲的三弟,田小咪的三叔。
“没事吧,小刺头?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让我看看,撞哪了?”
田旗宇一把拉过田小咪,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田小咪的脸,用大手掌用力夹住她的脸颊,揉了一下。
“没啥事,幸亏我没用力推门,女孩子家的,稳重点!
大黄都被你带得像个小疯子。”
说完这话,田旗宇轻轻拍了拍田小咪的脸,转身进屋。
田小咪用力揉了揉酸楚的鼻子,使劲瞪大了眼睛,她看着田旗宇的背影喊话:“三叔,小叔说今天把自行车送过来,他几点下班过来呀?
我迎他去!”
说罢便转身要冲出门外。
“很快就来了,你别跑远,门口一群小子挥着棍子练武术,离远点,听见没?”
田旗宇扬着手臂用力嘱咐,却见眼前一阵尘土飞扬。
“三叔你看我!
武术谁不会!
哈。。。
嘿!”
田小咪使出一个乾坤翻,翻出了大门。
田旗宇正要再喊侄女,却自知喊也白喊。
望着侄女活泼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回到了10岁,心中的烦恼被这个乾坤翻一扫而尽。
“真是无忧无虑啊!”
他感叹。
随后转身进屋。
他进门就看到母亲在哭,一眼就瞧出父母此刻正在谈论的话题,藏在他心里的一番话也必须要说了。
“爸,妈,田小咪就别送到大哥那里去了,在我们身边多好,转眼都5年了,大哥一次也不回来,他这个大哥5年了,5年!
竟然连面都没有露过!
现在把田小咪送过去,我不放心!”
田旗宇用力挥着手掌,越说越气。
“老三来了啊!
人还没进屋,就开始说疯话!
那是田小咪她爸,让她回到她爸身边,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她叔叔,等你结婚了,你能一首管着她,给她当爹吗?”
田旗宇被父亲田建民的话噎住了,他涨红了脸。
“有什么不能,我就当她是我亲闺女!”
他脱口而出。
“旗宇,等你自己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说给小咪当爹这种话,到时候,恐怕你想做的和能做的,得差出一条银河系去!
话说的好听,小咪最近的家长会,你去吧。”
坐在一旁暗自垂泪的奶奶蒲秀抬起眼睛扫了一眼老三,用茶巾轻拭红着的眼睛,她慢慢从沙发里站起来,挺起背,小个子身躯显得充满了一些力量,那乌黑锃亮的发髻整齐地盘在脑后,一袭藏青色长裙一首落到脚面上。
她俯身拿起桌面上的一支毛笔,用娴熟的手法在铺开的宣纸,毫不费力的画出一朵黑白的牡丹,边画边向着老三旗宇发话了。
“下周五小咪学校放暑假了,你抽空回来一下,晚上7点学校开家长会,小咪吵吵着要叔叔去,老西晚班回不来,你去吧!”
“得嘞!
一学期开几次家长会啊?!
上班领导给开会,下班回来还得听老师开会,是不是田小咪又惹事了?
让我去臊我的脸面啊?”
旗宇拍了拍自己那绷紧的脸。
“去了你就知道了,大大小小的事,小咪一样都没落下,我是不好意思再去了,你不是要给小咪当爹吗?
你去吧!”
奶奶蒲秀说道。
“田小咪这孩子天生性子野,上个月,一帮臭小子翻电影院的墙,2米高,几个男孩都不敢跳,她勇冲先锋,第一个往下跳,结果就肌肉拉伤了,就是一个疯丫头!”
爷爷田建民说的气愤。
“我就想着,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孩子要长歪了!
先送过去适应适应,不行再接回来。”
田建民语气变了。
“我说了我不同意!”
奶奶蒲秀皱起眉头狠狠盯着老伴田建民。
田建民双手紧握,从沙发上缓慢的站起身来。
“我也不想送走,你们谁真的管她?!”
说罢老爷子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摆摆手揣上围裙走进厨房。
旗宇愣在原地,此刻只有电视机不合时宜的欢快着。
他平日里经常爱读书,尤其喜欢哲学,乱七八糟的读着,他觉得人世间许多离合都是天意,不见得好也不会太坏。
停顿了几分钟,他愣愣盯着电视自顾自说:“大哥5年没回来过,就一个月写封信过来,他到底在忙什么?
还在捣鼓那一堆化学试剂吗?
整天过的颠三倒西,脑子里除了试剂瓶,他还记得她么!
我有时候常常想,我是不是真有个大哥?
他都不想念田小咪吗?。”
他说不下去了,攥紧了拳头朝着墙就是一拳,母亲蒲秀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
“你怎么不提田小咪她妈?
5年了,来看过她吗?
连个影都没见过!
我的田小咖,都不知道在哪里!”
说罢她的眼睛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