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听说兰花姐不见了,脚下生风去了后厨。
找到兰花姐的时候,她正蹲在厨房烤土豆。
热乎乎的土豆还没到嘴,就被老鸨一巴掌打了下来,“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都二十了!
做成几回生意?
留住几个恩客?
看看你的脸,都肥成什么样了?”
老鸨一边说,一边狠狠捏兰花姐的脸。
兰花姐倒也不示弱,一把甩开老鸨的手。
“那怎么了?
以后要是没客人,我做个厨娘又有何不可?”
“还长本事了!
想当厨娘,先把赎身的钱拿出来!”
老鸨冲着兰花姐一伸手,兰花姐上去空拍了一巴掌,然后吐了吐舌头,“没钱!”
“死丫头,拿不出赎身的银子,你就赶紧去给我好好接客!”
老鸨推推搡搡,把兰花姐赶出厨房,走到门口,又拽了回来,交代道:“那宋猎户刚在镇上卖了野猪,身上有不少银子。
你使着点儿劲儿,都给我留下来!”
兰花姐咧嘴一笑,老鸨不信她的本事,可也只能安慰自己,这宋猎户指名要了兰花姐,多少都能留下点。
宋猎户被小厮送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口,小二推门,一阵胭脂水粉的香味飘出来,知道里头是个姑娘,宋猎户不敢抬头,“要不姑娘出来说话?”
“切!”
就听一声窃笑,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怎么?
我还能比野猪更骇人不成?
有事儿进来说,不说就走。”
宋猎户只好进了屋,小厮替他关了门。
宋猎户抬头,眼前贵妃榻上半卧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她身穿青绿色薄纱裙,一抬手袖边飞舞,妩媚撩人,如天上的仙子。
宋猎户头再抬些,往她脸上瞧去。
眼前是一张还算清秀的圆脸,那圆脸冲他咧嘴一笑,竟还透出几分质朴粗犷。
就这一笑,笑没了青楼女子身上的娇媚,宋猎户也就没了怯,把想买小兔子头绳的事如实说了。
哪知道,还未听完兰花姐就连连摆手,“弄不到,弄不到了!”
宋猎户赶忙商量,“是不是怕我出不起钱?”
“没有的事。”
“不瞒兰花姐,我把这小兔子头绳的事儿和我春娘说了,孩子盼着呢,都怪我这个人快人快语,您就想想办法给弄上一对儿吧……”“不是我不弄,是弄不到!”
兰花姐为难道:“这先帝驾崩,新帝说要守孝三年!
别说兔子头绳,就是随便个喜气洋洋的东西——谁敢拿出来?
这时间拿出来卖,不想活了吗?”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事儿宋猎户知晓,可新帝守孝三年,他是第一次听说。
可既然己经答应了春娘,他还有些不甘心:“……兰花姐的意思是,三年后才能这小兔子头绳才能到咱们平头镇?”
“是啊,所以你就别费那劲儿了,三年后不知道又流行什么了。”
兰花姐说完就挥手撵人,可见宋猎户愁眉苦脸,又多了一嘴:“就一个头绳嘛,不用这么耷拉着脸。”
“我是没什么,春娘她……本来还挺高兴的。”
“……春娘是你闺女?”
兰花姐问。
“是啊,她娘死的早,头发都是我给她梳的……那孩子喜欢兔子……”兰花姐看了一眼宋猎户粗壮的手指,想不出他给闺女编辫子是什么模样,“我娘也死的早,小时候辫子都是我阿姐给我编的。”
说着,兰花姐站起身,拉开桌上的多宝盒,拿出一根手链,“我这儿倒有两只兔子。”
春娘一使劲儿,断了链子拽下两只兔子,递给宋猎户:“你去布店扯两根红绳把这两只兔子系上,拿给你家春娘。”
宋猎户脸上都是笑,躬着身子使劲儿谢春花姐。
“你也别谢我,这东西是你卖的。”
兰花姐把两只兔子放到宋猎户手中,“我这链子上的兔子是银子鎏金,值二百个铜板,现在给你毁了……”“三百个,我给兰花姐三百个铜板。”
宋猎户说完就掏荷包,见兰花姐没说话,以为给少了,刚要开口问价,就听兰花姐道:“听说你这冬天没少逮野鸡啊?”
“再加两只野鸡。”
宋猎户一下子明白了兰花姐的意思,连忙说。
兰花姐咧嘴一笑,豪爽道:“行了,成交!”
这天晚些时候,平头镇外宋家村的一个小院里,突然就传来了小女娘兴奋地叫声:“是小兔子头绳!
真的是小兔子头绳!”
宋书枝从爹爹手中,接过那两只鎏了金的小兔子头绳,小心的捧在手心,看了又看。
“这真的是京城里的女娘会带的吗?”
……这不是。
可宋猎户不愿对女儿撒谎,又不想让她失望,只道:“这可是画里的贵人都会带的。”
画里的贵人啊,小女娘捧着小兔子头绳,心生向往。
宋书枝从来没有见过京城里的贵人,可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画里的女娘一起跑啊,跳啊,她们带一样的小兔子红绳,一起笑啊笑啊……小女娘特别开心,那可都是京城里,能被画到画里的贵人啊!
***大启国先帝崩。
新帝继位,命举国哀思。
三个月,城中一片肃穆,满城白绫未有人拆。
偶有不懂事的孩童发出几声嬉笑,便顷刻被其父亲母亲捂了嘴拽回屋中。
生怕被有心人听去,治了大不敬的罪。
新帝尚且悲痛,旁人又怎能欢喜?
新帝卧床三个月,今日堪堪起身,便颁发第一条圣旨——宣护国公嫡女入宫为妃。
执笔的宫人不由手抖,护国公为皇家征战西方,镇守天下功勋在身。
其嫡女乃京城第一美,文武双全,父女二人皆得世人敬重。
先帝在世曾言,无论自己哪个儿子继位,皆由护国公嫡女为后。
如此国家才能长治,天下亦可久安。
如今新帝宣了护国公嫡女为妃的圣旨。
名为封赏,实则……既违背了先帝之意,又将失去护国公的助力。
先帝大伴听闻,急急赶来,才劝说两句,就见新帝提起桌上宝剑,一下抹了先帝大伴的喉咙。
大伴颈上露了个大洞,鲜血入柱的喷出,溅在伺候茶水的婢女身上、脸上、手中的茶水上。
“大班忠心,身随先主!”
新帝说完,突然又将目光投向浑身是血的婢女,一剑刺了上去。
殿中伺候的众人皆大惊失色,纷纷下跪,不敢言语。
就见新帝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微笑,对身旁宫人道:“还是先帝大伴与宫婢私通,被朕抓住刺死更为有趣……”一旁的答话的宫人心中瑟瑟发抖,却不敢言他,只得一边磕头,一边附和:“有趣,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