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梅雨时节的手掌江南的梅雨总是裹着旧时光的潮气。
那年我八岁,父亲推着二八式自行车在校门口梧桐树下等我,车铃铛上挂着的蓝布包浸透了雨水,像一片垂落的天空。
教导主任把不及格的数学试卷拍在桌上时,窗外的雨忽然变得很重。
59分的红墨水洇透了纸张,我盯着那个仿佛在滴血的数字,想起昨夜煤油灯下父亲教我列竖式的模样——他沾着铅笔灰的拇指按住作业本,手背上有道月牙形的疤,那是去年帮粮站卸麻袋时被铁钩划伤的。
"小满,你看这个进位..."他说话时喉结在旧衬衫领口滑动,袖口磨出的线头扫过我的耳朵。
我数着他鬓角的白发玩,第七根时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墙上糊的旧报纸簌簌作响。
此刻走廊尽头的挂钟敲响四下,我攥着皱巴巴的试卷不敢挪步。
雨幕中忽然晃进一抹藏青色,父亲不知何时立在教室后门,裤管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满泥点。
他朝我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里掏出裹在油纸里的海棠糕,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雾。
"陈老师,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他躬身时雨水顺着脊梁滑进胶鞋,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
教导主任的钢笔尖在成绩册上悬了许久,最终叹着气说:"下不为例。
"父亲连连点头,后颈凸起的骨节像沉默的山丘。
回家的路要经过石拱桥。
我缩在自行车横梁上,听着链条咬合雨珠的咔嗒声。
父亲胸膛抵着我的后背,心跳声混着雨水在蓝布中山装里闷响。
拐弯时车轮碾过碎瓦片,他猛地将我往怀里一带,手掌护住我的额头,自己却踉跄着撞上桥栏。
"爹!
"我摸到他手背渗血的擦伤,那道月牙疤裂成了弦月。
他胡乱在裤腿上抹了把,从车筐里掏出个铁皮盒:"供销社新到的山楂丸,含嘴里就不疼了。
"红色糖衣在雨中泛着微光,他指尖的烟草味混着铁锈味,成了我记忆中最深沉的止痛药。
巷口的老槐树正在落叶,黄绿相间的叶子粘在车筐里。
父亲忽然哼起荒腔走板的戏词:"苏三离了洪洞县..."破音处惊飞了瓦檐下的麻雀。
我偷偷回头,看见他下巴悬着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汗。
多年后在异乡急诊室,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