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堡门!
去找军医来!”
顺义堡上的值守戍卒闻言不耐烦的从墙垛后探出脑袋向下望去。
风雪之下他只能眯着眼眺望,却是看不真切来人的面目,为避军法严惩,他只好按例盘问。
“我顺义堡乃大顺边疆屯守之重地,怎可因你一言而擅开堡门!”
“城下来人,尔等还是速速通报姓名来历,待我通报上官再作决断!”
风雪飘飞,堡楼下的人影气愤的举起马鞭首指堡楼戍卒。
“好你个李二狗,翅膀硬了是吧?!”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就是你的上官,李顺!”
“李百户和我们巡边时遭遇北虏游骑,己经伤重昏迷...”“若是百户再因你耽误出个好歹,便等着带你的妻小一并滚出顺义堡吧!”
“啊?
是李顺什长和百户....”堡楼上的几个戍卒闻言慌张极了,他们赶忙朝堡内大喊道。
“都是死人吗?
还愣着做什么,快出来开城门!”
顺义堡的屯卒们鱼贯而出,赶忙给牛栏里的壮牛套上缰绳。
‘嘎吱...嘎吱...’伴随着牲口带动绞盘的转动,顺义堡城门逐渐洞开。
此前在堡楼上的几个戍卒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立马就在大开的城门后跪成了一排。
他们一个个都生怕被上官迁怒,逐出堡籍。
若真是连累一家都成了流民,那他们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可就再没了生路啊...“是卑下等有眼无珠,万望恕罪啊!”
随着这求饶之言,还有几人在雪地中不停的叩首乞饶。
“滚开,现在没工夫计较你们的事!
还不快去找军医来!”
......经过堡内军医的包扎后,李煜己经被亲兵送回他家的宅院休养。
李家宅院中的侍女们急得团团转,整日轮流侍候昏迷的李煜。
啜泣的侍女恍惚间好像看到李煜的手指动了动,她赶忙试探的问道。
“老爷?...老爷您快醒醒!”
李煜闻言昏沉的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现在看什么都带着些重影。
“嗯?...是谁...谁在叫我?”
“太好了,呜...老爷醒了!
老爷醒了!”
侍女双手遮面,俨然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惹人怜惜。
“老爷,您可还有感到不适?”
“大夫说了,您被北虏的钝器击中颅顶,能活下来实在是万幸呐...”......亦或是...‘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李煜的脑海中思绪快速的翻涌,他混乱的记忆这才被理顺,李煜逐渐也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李维是我...李煜也是我...’‘没想到...我竟能有窥破胎中之秘的一天啊。
’李煜原名李维,他上辈子只是个龙国普通的本科大学生,在一次外出写生的途中,他搭乘的公交却出了意外。
一个老人和司机发生了口角,在争抢中,李维所搭乘的公交撞破护栏翻入了桥下冰冷的河水中。
最终...酿成了惨剧。
李维这一世投胎的是大顺朝廷幽州将门李家...的旁支一系,不过好在他家这个旁支也有着世袭百户的铁饭碗可以坐享富贵。
而李维,现在添为幽州将门李家族谱中他这一系旁支的独子...李煜。
不出意外的是,李煜今世的亲生父亲就是死于北虏之手,生母随后也因伤感患病离世。
正是由于北虏时不时的南下劫掠,所以李煜刚过双九年华,便世袭了他己逝亲父李成梁的百户官位。
如此说来,就连这世袭的百户官...这处塞外屯堡的土皇帝,也是避不开塞外老生常谈的北虏侵扰。
李维一把抓住侍女的手臂,急忙问道。
“夏清,我昏迷了几日?
北虏敌情如何?”
这夏清便是他李家的婢女之一,她的父母在其幼时便将其卖入了他李家。
这屯堡中...顺义李家的其余侍女,也多是如此来历。
如今这顺义堡中占地最大的李家宅院,其实拢共不过他和几个侍女居住,而他李煜这根李家独苗,就是这些女子生存下去所必须倚靠的顶梁柱。
“老爷安心,顺义堡上并未燃烟...咱们不远处的其它屯堡也皆无狼烟,北虏并未南下。”
少女说着说着,眼里却又蓄起了泪水。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娇嫩模样,李煜只得无奈安抚道。
“你看你...那你这还哭个什么劲儿?
安心好了,你家老爷我己经恢复无恙了。”
“咱们顺义李家可还绝不了户呢!”
侍女夏清泪眼汪汪的用左手指着依旧被李维拽着的右臂,哭兮兮的解释道。
“不...不是...”“是老爷...老爷您捏疼我了...”经夏清一提醒,李煜这才意识到,他这一苏醒,一身子力气似乎也是增强了不少。
刚刚情急之下,他的力道也没个分寸,竟是徒手把侍女夏清的小臂上都捏出了几道淡淡的於痕。
“夏清,这确是我的不对,我得给你道个歉。”
“这刚醒过来,一时之间使力倒是有些没轻没重了。”
对于李煜的道歉,侍女夏清连连摆手。
她哪敢让老爷这一家之主,给她这区区一介婢女低头认错。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夏清自幼蒙李家养育...”少女随即摇了摇头,继续坚定的说道。
“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只要老爷还好好活着,夏清也就心满意足了,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呜...!
’夏清说到动情,又不住的啜泣了几声。
“李家上下几口,生死都维系在老爷一人之身...”“若是老爷去了,奴婢和姐妹们也只好追随老爷一同黄泉再见了...”‘呜...呜...!
’少女说完就又是一阵啜泣。
李煜斩钉截铁的否认道。
“说的什么胡话,就算有一天我真死于北虏刀下,你们几个又何苦陪葬...”说到一半,看着侍女夏清越发凄苦的表情和涨红的双眸,李煜只好作罢。
在侍女夏清看来...这幽州塞外的苦寒之地,凭她们区区几个李家家养的弱女子,离了顺义李家又谈何生存呢?
入了这奴籍,便世世代代再无解脱之日了啊...与其等到没了主家庇护,沦为被他人肆意处置的贱婢,还不如主动陪着待她们甚好的主家同赴黄泉,也算是全了平日里的主仆情谊。
李煜无奈,只能在侍女夏清的帮衬下重新躺好,才开口安慰道。
“罢了,不和你说那些丧气话了。”
“反正你记着,你家老爷我现在可还活的好好的!”
闻言,夏清终于是破涕而笑,在这寒苦塞外,没什么是比自家主心骨还安然无恙更好的消息了。
“嗯!
老爷您且安心养伤。”
“家里有我们几个照应您呢!
屯堡的事儿也有您的亲族帮衬着,乱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