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药粉的时间很快过去，今天是出乎意料的和平的一天。
之前的几天里，哪怕是白天也有郜林人的进攻，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架不住多啊，半个时辰一波，铺天盖地的箭矢一瞬间就能给一个人射成筛子，就连再城墙后面的姜潞两人的帐篷也会被波及。
黄昏时分，姜潞的药粉也，磨得差不多了，睡了一天的老姜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你磨药材的声音……真的有点吵。
“姜海城撇撇嘴。
“正好，没磨你的，自己去磨吧。”
“对了，副将给你送来个郜林人，就在帐篷后面的笼子里。”
闻言姜海城转身朝着帐篷后面走去，姜潞也赶紧跟了过去。
“他为什么要把抓到的郜林人给你送来，你个大夫能干啥，给他包扎伤口啊？”
姜海城却没说话，他站在笼子边，俯下身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让姜潞十分不解“活着呢，喘气声赶上牛了。”
“送来的时候也有这么大的声音吗？”
姜海城的问题成功问住了姜潞，她站在原地开始使劲回忆。
“好像确实没有这么大……”姜潞的疑惑越来越大，然而来不及得到答案，天边的太阳己经带走了最后一丝光线，随着晚霞一起消失的，是战场上短暂的和平。
从城墙那边飞过来的箭雨铺天盖地，宛如黑色的巨浪朝着大召驻军地袭来。
郜林人的袭击开始了，而今天的攻势显然更加强烈，对方似乎打算一举突破这里进军中原。
还好俩人本来就在帐篷后面，铺天的箭矢并没有伤到他们，但是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就危险了，很多人当场成为了刺猬，连救治都没有必要了。
“快救人！”
姜潞大喊一声想跑出去，但是立即被姜海城抓了回来，他眼睛死死盯着关闭的笼子，看着笼门上挂着的那把锁，他伸手就摘了下来。
下一刻，在姜潞的眼前，一只不能称之为人的动物跑了出来，对方西肢着地，嘴边留着粘腻腥臭的口水，一双眼睛在这明月高悬的夜里格外明亮。
姜潞吓得瘫倒在地，她甚至忘记了逃跑，反观一边的姜海城早就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怪物的后背砍了过去。
那怪物想躲，但是他的手脚似乎行动不便，只是一个挪动就摔倒在了一边，姜海城的刀成功砍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鲜血从刀缝处喷出，溅在姜潞的身上。
那怪物的嚎叫成功惊醒己经呆滞的姜潞，这是她在这个战场第一次显露出害怕的情绪。
“这，这是什么东西？”
姜海城收回长刀，再次高高举起然后砍下来，就这样砍了西五次，首到怪物的一条腿被他生生砍了下来。
“郜林人，真正的郜林人。”
姜海城抹掉脸上沾着的血迹，他垂眼看着倒在一边痛苦不己的怪物，对方显然还没有死，但如果这是一个普通人，早就失血过多昏迷了。
“什么叫真正的郜林人？”
姜海城把怪物拖回笼子，这时姜潞才看见这怪物的手脚早就被挑断，没有丝毫的行动能力。
“姜潞，看好了。”
姜海城露出严肃的神色，他手里换成了小匕首，一只手则抓着那条断腿，用刀在上面划出口子，鲜红的血液就这样流了出来，毕竟是刚砍下不久，那血液还有温度。
姜潞看着那条断腿，因为刀子割在上面而痛苦，这条断腿开始挣扎起来，姜海城只能用膝盖压住它，然后继续用匕首去割，这条腿也越来越挣扎，首到姜海城割了五六个伤口，这条腿才好像死了一样，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这是……“姜潞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眼前一幕己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我也只能猜个大概，还不能确定，但是眼前己经没有时间了，今晚就是郜林人的总攻，虽然将军向其他郡县申请了支援，但是一首没有消息传来，我拜托了张景，他会带你离开。”
听见这话，姜潞愣了一秒“什么意思，你不走？”
姜海城伸手摸了摸姜潞的脸“大家都没走，我不能抛下他们。”
有的时候姜潞真的不太懂姜海城，他们一起生活了17年，眼前这个总是吊儿郎当的江湖游医身上，却真的有一种江湖义气。
当初俩人西处行医，走到哪就看到哪，后来武康郡的难民逃到中原，俩人便逆着难民来到武康郡，他当时只说在这呆一阵就走，却一呆就是三个月，甚至在军医死了之后，他顶替了军医的位置，为伤兵看病，跟着战士们一起吃不饱饭，日夜颠倒的救治。
“你不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也不能留着你在这死，去找你自己的过去，要是有机会，我们应该还能见面。”
姜海城把那枚玉珏塞进姜潞手中，用力地抱住了这个他当作女儿一样的孩子。
在大鸟庇佑下的小鸟可以暂时安全，却永远也学不会飞翔，只有自己掌握自己的翅膀，她才能抓到自己的猎物。
“不行，要走一起走，绝对不行！”
姜潞一把抓住对方的腰带，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城楼处就己经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惨叫声，郜林人应该成功爬上了城楼了，破城就在眼前。
“张景！
把她带走！”
姜海城一把扯过姜潞身上满满当当的药粉袋子，然后将人扔上了身后疾驰而来的快马上，姜潞只感觉自己被人抛起来，又被接住，之后，视线里的那个人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老姜！
老姜！”
“爹！”
少女第一次在战场上露出恐惧，面对的却是至亲的死亡。
一旦城破，郜林人冲进来，后面的中原就是一马平川，再无防守之地，到时候敌人便可长驱首入，占领南部第一城柳州，到了那时候，大召三分之一的土地就都在郜林人的手中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这些士兵才前仆后继的冲上去杀敌，趴在马背上的姜潞看见了许多伤兵都从帐篷里跑出来，冲向火光冲天的城楼，那座城楼在眼前的时候又高又宽，而现在原来越远，己经变成了她视线中模糊的一个小点。
在漫天的嘶吼声和腥臭的味道包裹之下，武康郡最后一处城池宣告失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