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裹挟着砂砾,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匕首,无情地刮过苍梧城的断壁残垣。
坍塌的城墙爬满暗红苔藓,破碎的青瓦间长出狰狞的荆棘,将这座曾繁华的城池蚕食成阴森的鬼域。
腐臭的污水在沟壑中蜿蜒,倒映着城头锈蚀的青铜战旗,旗面上半褪的龙纹在风中扭曲,像是不甘的亡魂在挣扎。
街巷里散落着兽骨与破碎的陶片,偶尔有乌鸦扑棱棱飞起,发出嘶哑的鸣叫,更添几分肃杀。
断壁上斑驳的壁画依稀可见沈家先祖引动龙渊之力的辉煌场景,如今却被天武世家的狼形徽记粗暴覆盖,暗红颜料层层叠叠,如同结痂的伤口。
十六岁的沈星河背着破旧的竹篓,赤足踩过冰凉的碎石。
尖锐的石棱划破脚掌,暗红血迹在地上拖出蜿蜒痕迹,却不及他脖颈后龙形胎记的万分之一刺眼。
那胎记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暗红,每当血月高悬的夜晚,这块印记就会如烙铁般灼痛,仿佛在提醒着他身上流淌的特殊血脉。
他的粗布麻衣补丁摞补丁,肩头还挂着半片前日在废墟中捡到的麻布,试图遮挡寒风却无济于事。
即便脚步有些踉跄,他仍固执地在废墟中搜寻,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不时抬头望向西方——那里,血月正缓缓攀升,边缘渗出妖异的光晕。
"咯吱——"沈星河的脚步突然顿住。
前方巷口的腐木下,半块绣着金线的绸缎正随风轻摆。
金线绣就的云纹间,依稀可见褪色的五爪龙形暗纹,这分明是沈家鼎盛时期贵族服饰的纹样。
他蹲下身,枯枝划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小心翼翼地将绸缎抽出。
指尖刚触到绸缎,脖颈的胎记骤然发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咳着血,颤抖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记住...龙血未绝,星火重燃..."那时的破屋里,月光透过漏风的窗棂洒在母亲苍白的脸上。
她将染血的红绳系在他腰间,断刀刀柄上的龙纹在血渍浸润下微微发亮。
"去祖宅...找到族谱..."母亲最后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带着铁锈味的温热,却永远凝固在了那个暴雨夜。
雷声轰鸣,雨水敲打着破旧的窗棂,母亲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而沈星河的哭声,也被淹没在了风雨之中。
年幼的他蜷缩在母亲身旁,怀中紧抱着那把断刀,首到晨曦刺破乌云,才被路人发现。
"小杂种!
又来捡破烂?
"碎石堆后突然窜出三个少年,为首的张虎一脚将沈星河踹翻在地。
张虎手中的锈剑压在他咽喉,剑尖刺破皮肤渗出鲜血。
少年们身上虽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却系着象征天武世家的玄铁腰牌——这是沈星河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
在苍梧城,天武世家掌控着三分之二的商铺与矿山,而沈家的后人,却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张虎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恶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故意将剑尖又下压几分,血珠顺着剑刃滴落。
"听说你娘临终前,都在喊什么龙血未绝?
"张虎狞笑一声,剑尖挑起沈星河的衣领,"不如让我看看,沈家的杂种到底有没有龙脉!
"话音未落,锈剑便朝着沈星河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星河摸到腰间断刀。
这把刀是他在祖宅遗址挖到的,刀身刻着模糊的龙纹,刀柄处缠着母亲留下的红绳。
当断刀出鞘的刹那,奇异的龙吟声在巷中回荡,刀身竟泛起幽蓝的光芒,光芒中隐隐浮现出龙影轮廓。
张虎脸色骤变,仓促举剑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上!
"张虎捂着流血的手怒吼。
另外两人挥拳朝着沈星河攻来,沈星河侧身避开,断刀精准地刺向对方手腕穴位。
少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断手跌坐在地。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张虎惊恐地后退两步,看着沈星河脖颈愈发鲜红的胎记,终于想起坊间流传的恐怖传说——沈家后人觉醒时,会化身为噬人的魔龙。
而此刻沈星河周身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龙形虚影,更让他肝胆俱裂。
"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虎撂下狠话,带着同伴落荒而逃。
沈星河扶着墙剧烈喘息,冷汗湿透了后背。
断刀上的龙纹闪过微光,方才战斗时,他分明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手臂涌入丹田,那是从未有过的力量,仿佛体内有一头沉睡的巨龙正在苏醒。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刀,眼神中满是疑惑与震撼,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又将带他走向何方。
而此时,断刀上的龙纹突然发出微弱共鸣,与他脖颈胎记遥相呼应。
夜幕降临时,沈星河回到城郊的破庙。
月光透过漏雨的屋顶洒落,照在供桌上褪色的族谱上。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沈家昔日的辉煌:高祖沈渊引动龙渊之力,一剑劈开十万大山;曾祖沈霄以龙血为引,布下护族大阵...每一个名字,每一段事迹,都让沈星河心潮澎湃。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族谱扉页,那里画着半幅星图,边缘写着"逆鳞珠现,龙渊重开"八个朱砂小字。
星图角落还有用指甲刻下的小字,字迹与母亲相似:"当心双面狼",但后半句己被岁月侵蚀模糊。
"龙血未绝,星火重燃。
"沈星河呢喃着母亲临终遗言,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族谱边缘。
突然,一道金光从族谱中迸发,一枚古朴的龙形玉佩悬浮空中,玉佩中央镶嵌的赤色宝石,竟与他脖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玉佩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
玉佩发出嗡鸣,沈星河只觉天旋地转,意识被吸入一片混沌空间。
云雾中浮现出一位身披龙鳞战甲的老者,面容威严,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愧疚。
老者腰间悬着的长剑与沈星河的断刀极为相似,剑柄处同样缠着褪色的红绳。
"吾乃沈家初代家主沈渊。
"老者声音如洪钟般震耳,"百年前,叛徒勾结域外邪修,盗走龙渊秘境核心——逆鳞珠。
此珠可操控时空,若落入恶人之手,三界将永无宁日。
如今龙血在你体内觉醒,是时候夺回属于沈家的荣耀!
"说罢,老者挥动手臂,云雾中浮现出逆鳞珠的影像,珠子表面流转着七彩光芒,却被一道黑影瞬间吞噬。
"逆鳞珠?
叛徒是谁?
"沈星河急切地问道。
"记住,真正的敌人藏在暗处。
"老者虚影逐渐消散,"明日辰时,前往苍梧山巅,那里有沈家留下的第一道传承。
当血月完全吞噬太阳之时,龙渊秘境的入口将短暂显现..."沈星河猛然惊醒,玉佩己消失不见,掌心却多了一道金色纹路。
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藏起族谱,抓起断刀戒备。
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墙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
"星河!
"破庙门被撞开,浑身是血的老乞丐冲了进来。
沈星河认出这是常在街头讨饭的陈老,曾教过他几招防身功夫。
老人的右肩插着一支淬毒的箭矢,左手上还握着半块染血的玄铁腰牌。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快逃!
"陈老抓住他手腕,剧烈的咳嗽带出鲜血,"天武世家的人发现你打伤张虎,正带人来杀你!
他们还带着...镇龙钉!
"话音未落,破庙屋顶轰然炸裂。
月光下,十几道身影凌空而立,为首的中年男子手持漆黑长钉,钉身刻满镇魔符文——正是传说中能封印龙族血脉的镇龙钉!
这长钉散发着阴森的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
在他身后,一群蒙面人祭出黑色锁链,锁链上缠绕着幽蓝的火焰,那是专门克制龙族的幽冥火,火焰燃烧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沈家余孽,受死!
"长钉划破夜空,带起道道黑芒,朝着沈星河疾驰而来。
沈星河瞳孔骤缩,体内龙血突然沸腾,断刀上的龙纹爆发出璀璨光芒。
与此同时,他脖颈的胎记化作一道赤光,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龙形护盾。
镇龙钉与护盾相撞的刹那,整个破庙轰然倒塌。
沈星河被气浪掀飞,撞在残破的石柱上。
鲜血从嘴角溢出,但他的眼神却愈发炽热。
断刀自动悬浮在身前,刀身龙纹竟化作实体,一条虚影巨龙腾空而起,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龙尾扫过之处,地面裂开狰狞的缝隙,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
"这...这不可能!
"中年男子脸色惨白,"沈家血脉不是早就断绝了吗?
"沈星河强撑着站起身,金色纹路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底深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回应着他,那力量如同活物般在经脉中游走。
当第二枚镇龙钉袭来时,他挥出断刀,一道蕴含着龙威的剑气破空而出,将钉身击成齑粉。
剑气余波扫过蒙面人,幽冥火瞬间熄灭,几人惨叫着跌落地面。
战斗的余波惊动了沉睡在苍梧山的上古凶兽。
远处传来震天的嘶吼,整座山脉开始剧烈震颤,山脚下的河流也因此改道,汹涌的洪水淹没了附近的村落。
而在山脉深处,一座被封印的古老祭坛微微发亮,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
沈星河知道,这只是开始。
随着血月逐渐吞噬太阳,龙渊秘境的召唤越来越强烈,而他,将是打破百年诅咒的关键。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沈星河握紧断刀,看着天武世家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的身影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仿佛真的有一头巨龙寄宿在他体内。
而这一切,都只是他传奇人生的序章。
此刻的苍梧城上空,血月己吞噬大半太阳,天地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暗红。
街道上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
沈星河望着天边的异象,突然想起陈老最后塞给他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小心天武世家大公子...他身上有沈家的气息..."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坚定与决绝。
纸条背面还有一个模糊的狼头标记,狼眼处被指甲反复刻画,几乎将纸张戳破。
破庙废墟中,陈老的尸体渐渐冰冷,手中还紧握着半块玄铁腰牌。
腰牌背面,赫然刻着与族谱扉页相同的半幅星图。
沈星河蹲下身子,轻轻合上陈老的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将纸条和腰牌小心翼翼地收好,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真相,为陈老和沈家报仇。
远处,天武世家的追兵再次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猎犬的狂吠。
沈星河握紧断刀,朝着苍梧山的方向奔去,寒风卷起他身后的尘土,在血色月光下形成一道长长的轨迹,而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那片暗红的夜幕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