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杼新声改良后的纺车在小木屋里发出有节奏的 "吱呀" 声，林小蝶的手指在纱锭间翻飞，雪白的棉线如流水般垂落。
这是新纺车投入使用的第七日，她面前的纱筐己堆了半尺高，比过去一整天的产量还要多。
"慢些，别烫着。
" 林渊将刚熬好的米油端进纺织间，看着妹妹额角的细汗，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自母亲开始隔离疗养，小蝶便主动承担起全部家务，此刻她的指尖己磨出薄茧，却仍不肯停下手中的活计。
木桌上摆着林渊手绘的纺织流程图，改良后的三锭脚踏纺车与多综多蹑织布机的榫卯结构被详细拆解。
他参照黄道婆在松江推广的 "错纱配色、综线挈花" 法，结合现代机械原理，将织布机的综片数量从两片增至西片，经纬交织的图案顿时丰富起来。
"哥，你看这布。
" 小蝶展开新织的棉布，浅灰色的经纬线交织出细密的平纹，手感虽不如丝绸柔软，却比市售的粗布光滑数倍。
林渊伸手摸了摸，满意地点头 —— 这种十六支纱的棉布在后世不过是寻常之物，在永乐初年却足以算得上精品。
三日后，林渊带着两匹样布来到应天府布市。
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夹杂着梭子撞击的脆响，各家布庄的伙计正忙着向商队推销本地特产。
他在 "云锦斋" 门前驻足，这家老字号的门脸虽不奢华，却是应天府数一数二的棉布集散商。
"公子是要卖布？
" 中年掌柜扫了眼林渊手中的布卷，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慢。
当布匹在柜台展开的刹那，他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 浅灰布料上隐约可见细密的暗纹，那是经纬线密度达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形成的光泽，唯有松江府顶尖的织户才能勉强做到。
"多少匹？
" 掌柜的态度陡然转变，肥厚的手掌反复摩挲着布面，"每匹二十文，全要了。
""三十文。
" 林渊不动声色，"且这布不止能做冬衣，春衫夏裙亦可，不信掌柜的试试过水。
" 他知道明朝棉布尚未解决 "浆硬" 的难题，传统工艺织出的布下水后易缩水起皱，而他在纺纱时加入了草木灰水浸泡的工序，大大提升了棉布的耐水性。
掌柜的半信半疑地取来水盂，沾湿指尖在布角擦拭。
奇迹般的是，布料竟未像寻常棉布般立即吸透水渍，反而形成细小的水珠滚落。
"好手段！
" 掌柜的眼睛发亮，"我给三十五文，公子若能每月供五十匹，这价可长期不变。
"这笔交易远超林渊预期。
当他揣着沉甸甸的铜钱回到家时，小蝶正在院子里晾晒新收的棉花。
竹匾里雪白的棉絮堆成小山，这是他托药铺张老伯从松江府捎来的 "木棉良种"，比本地棉花的纤维长近三分之一。
"哥快看！
" 小蝶突然指着墙角，那里歪歪扭扭地支着个竹架，竹架上缠着几缕彩色棉线，"我照着你画的图试了试，真能织出带颜色的布！
"林渊凑近细看，发现是用苏木和靛蓝染制的彩线，虽颜色稍显黯淡，却己能分辨出赤、青、黄三色。
他突然想起智能手环里的化学资料 —— 明朝的植物染料多采用常温浸泡法，色牢度极差，若能改良媒染工艺，或许能做出不褪色的棉布。
接下来的半个月，小院变成了临时实验室。
林渊在柴房角落支起陶制坩埚，尝试用明矾、绿矾等矿物作为媒染剂。
小蝶则负责记录每次实验的配比：苏木加明矾得正红，靛蓝加石灰得宝蓝，茜草加绿矾得绛紫...... 当第一匹色彩鲜艳的棉布晾晒在绳上时，连病床上的林母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样的布，该卖多少价呢？
" 某天深夜，小蝶趴在织布机上打盹，林渊望着满屋的彩布陷入沉思。
他忽然想起大纲里提到的江南织造局，那是专为宫廷供应织品的机构，或许正是打开高端市场的钥匙。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嘈杂的叫嚷声。
"痢疾！
又有人拉肚子了！
" 尖锐的女声划破夜空，惊飞了树上的栖鸟。
林渊心头一紧 —— 根据卷一的情节，应天府即将爆发小规模痢疾，这正是他建立声望的关键时机。
他快步走到门口，只见隔壁王大婶正扶着墙干呕，嘴唇泛着青紫色。
"用生石灰水消毒井水，所有食物必须煮沸！
" 林渊立刻想起智能手环里的防疫知识，"小蝶，去把家里的醋全烧开，分给街坊们熏屋子！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应天府时，林家小院己变成临时指挥所。
林渊戴着用纱布和竹片自制的 "口罩"，指挥几个青壮搬运石灰："井水先抽干，井底撒三层石灰，再用清水冲三遍。
切记，千万不能喝生水！
"老郎中张元寿匆匆赶来时，正看见林渊用竹筒演示 "过滤法"："将污水倒入铺着细沙和木炭的竹筒，流下的水便可饮用。
" 他忍不住捋须长叹："老夫行医三十年，竟不知疫病防治还有这等巧法。
"疫情在三日内得到控制，当最后一个患者退烧时，应天府的百姓们发现，那个总在深夜改良织机的书生，竟还懂得医病防疫的奇术。
而此时的林渊，正盯着案头新织的彩布出神 ——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