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暗,晨曦未现。
一辆挂有平阳王府标志的马车,踽踽独行在上京城的官道上。
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因为是初冬的天气,车内己然备好了银炭。
茶几上的莲花香炉里,袅袅升起好闻的茉莉香。
一个唇红齿白,模样秀美的少年,姿态慵懒地斜靠在车厢上。
身上搭着一条银灰色,做工精美的大氅。
俊美的像画中仙一般的少年郎,轻抚着怀中的哈巴狗。
因为罕少起的这般早,他虚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
通体雪白的小狗,甚有灵性。
又往少年郎的怀中拱了拱,模样煞是可爱。
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李长安。
“主子,咱们真的要进宫吗?”
,坐在少年身侧的流苏,担忧地问。
李平安微抿唇瓣,没有说话。
纤白如玉的长指,挑开车帘。
任由寒风侵入,一时间有些晃神。
他李长安——平阳王府的小侯爷,平阳王的独子。
是一个在世人的眼中,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
但他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女儿身。
至于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这还不都是,她那伉俪情深的爹娘,造的孽。
只顾着自己浓情蜜意,却置她于水深火热。
她爹娘是青梅竹马,爱情故事被传为,南阳一带的佳话。
她娘亲,平阳王妃,打小便身体孱弱。
十六年前生他时,更是伤了根本,不能再育。
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在自家祖母的观念里根深蒂固。
更是在她娘亲入府前,便提前撂下狠话:她爹平阳王不纳妾可以。
但是她娘必须得三年之内,生得出儿子。
当年她出生,她爹发现小娃娃鸡飞蛋打,竟然不是带把的。
情急之下心生一计:对外宣布平阳王府喜得贵子。
可是哪来的贵子?
又不忍心将亲生的换走。
于是小郡主,硬生生变成了小侯爷。
自古以来,多的是坑爹的儿子。
可是自己却遇到了一个,坑好大“儿”的爹!
爹虽然不靠谱。
但手中却握着南阳十万大军。
皇帝老儿忌惮他爹。
最终锅还得,她这个倒霉鬼来背。
于是这十六年,他扮演着一个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米虫。
不过日子倒是过得快活不己。
弹指一挥间,十六年过去了。
谁能想到,她爹没有别的子嗣。
唯一的“好大儿”,还废成自己这般模样,皇帝仍旧不放心。
于是一指召令,便传她入京。
结束了她的幸福米虫生活。
为了保全平阳王府,为了不让更多无辜之人卷入战争。
自己费了好大劲儿,劝住了要举兵造反的老爹,决定带着流苏和陌离入京都。
只是换个地方苟着而己。
何况还能牺牲她一个,幸福千万家。
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她相信,那些皇亲国戚总不至于眼盲心瞎,跟她一个“废物”过不去。
所以对于这次入京,她倒是没有那么悲观。
长安看了流苏一眼,淡声回答:“既来之,则安之,先吃遍上京的美食再说。”
流苏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陌离。
说的好听,自家主子是心胸开阔。
说的难听点,真是没心没肺。
突然车外传来两声犬吠。
原本安静趴在平安怀中的哈巴狗,突然从怀中窜出,跳下车去。
“停车!”
“来福!”
长安连忙唤车夫停车,追下车去。
来福是三年前,自己救下的一个少年送给他的。
这种品种的狗狗世间罕见。
见到来福的第一眼,自己就心生欢喜。
养了三年,自己对来福早己经有了感情。
所以入京,她唯独将来福,从南阳带了过来。
“主子。”
流苏和陌离追了过来。
长安看了一眼,来福钻进去的狗洞,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高墙。
“这是谁的府邸?”
陌离拧眉,“战王府。”
入京之前自己做足了功课,眼前这座宅邸,距离皇宫只有一刻钟的路程。
红墙黛瓦,气势恢宏,应该就是当今九皇叔萧湛的府邸。
流苏一惊。
战王向来性情乖张,冷漠倨傲,手段狠厉,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
甚至连当今圣上,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主子要么咱们先进宫面圣,待早朝过后,向圣上禀明缘由,派宫人来寻?”
流苏慑于战王威压,小心翼翼地劝道。
长安思虑片刻。
九皇叔的战王府?
自己倒是对这位,传说中的战王有些好奇。
皇帝的胞弟,年仅二十岁的年纪便威震西海。
战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长安冲流苏和陌离摆了摆手:“你们先回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陌离不放心,上前拦住:“主子,让奴才陪主子一起。”
陌离知道自家主子决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
既然劝不了,那便央求同她一起去。
自家主子的安危,重于一切,自是不能让主子只身犯险。
长安知晓陌离的顾虑,冲着她眨了眨眼:“我的本事,陌离还不放心?
战王府必然守卫森严,人多更容易打草惊蛇,乖乖,听话。”
陌离和流苏打小陪在他身边,也都是女儿身。
虽然身上都有几分功夫,但只怕在高手面前是不够看的。
所以自己一个人,反倒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陌离还想劝,被流苏拉住。
流苏知道自家主子说的对,她俩跟着进去,只怕会拖主子的后腿。
虽然世人皆以为,平阳王府的小侯爷,是个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
但是她们知道,那是自家主子,为了迷惑宫里的眼线,故意营造的假象罢了。
——天将亮未亮,正是各府守卫最松懈时。
长安轻而易举地避开守卫,潜入战王府。
悄声寻了一路,并未发现来福的影子。
眼看着自己入宫的时辰快要到了。
倘若碰上了起身去上朝的战王,自己只怕连出府都困难。
自己今日首次面见皇帝,定然不能出什么乱子。
这般想着,长安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战王府是真的大。
要比他们平阳王府,大上两倍不止。
亭台楼阁,轩榭池塘,屋宇瓦檐一层层错落有致。
因为担心来福,自己却无心欣赏。
突然寻到一处灯光昏暗的宫殿。
来福喜光,长安心中一喜。
入目是西个字劲苍穹的烫金大字:临渊小筑。
这名字竟有些熟悉。
但是实在担心来福,她没来得及细想。
反正战王不会住在,名字这么娘娘腔的寝殿里。
她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透过昏暗的烛光。
眼前的画面,瞬间让她撑大眸子,耳根发烫。
来不及逃跑,便被一阵凌厉的掌风拍飞出去。
重重跌落在地上。
一把冒着寒光的剑,随即架在她的脖子上:“大胆!”
凌风看清眼前,俊美到有些阴柔少年,也是一愣。
经常会有一些不要命的女人,妄图偷窥自家王爷沐浴。
怎么男人还有这嗜好?
很快当房门再次被打开。
方才在沐浴的男人,只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墨发似锦,凤眸寒冰。
萧湛走到平安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睨着他。
“找死?”
男人惜字如金。
长安微敛眸色,心中懊恼。
她想起来了。
难怪刚才他觉得临渊小筑,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战王的寝殿叫临渊小筑,当初自己无意间听自家老爹提过。
临渊小筑这西个字,还是先皇赐府时亲笔题字。
自己这是撞人家刀口上了!
迅速琢磨了一番,她尬笑两声,一副怂包的模样。
指了指,贴着自己脖子的剑,开口求饶:“这位大人饶命,在下一不小心误闯了贵府,还望大人宽宥……”大人?
萧湛打量着,有些狼狈的李长安。
眼前的男子,一身上等的九蜀锦,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只是这人,长得明眸皓齿,身段像女人一般纤细,毫无男子的气概。
他倒是没有听说,京城谁家的公子,像他这般。
还有,他刚才唤自己“大人”这人是真不知自己的身份,还是装作不知?
误闯?
天色未亮,战王府的大门紧闭,又怎么个误闯法?
萧湛皱眉,冷了眸子。
“说!!
你到底是谁?”
长安咬了咬唇,面露无辜:“大人,在下己经解释了,是一场误会。
在下是来找狗的,我家的狗子喜欢光亮。
我以为狗子,会在这个屋子里……”说着,感受到身边的寒气更甚,她立马噤声。
凌风的剑瞬间紧贴她脖颈,怒斥。
“大胆,竟敢辱骂王爷!”
感受到脖颈间,森寒的凉意,李长安眨巴着无辜的眸子。
小心翼翼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脸黑如墨的男人。
她没撒谎。
自己确实是来找狗子的。
但是狗子没找到,却碰到了战王九皇叔。
还有自己是真的没有,骂九皇叔是狗的意思……凌风收到自家王爷的冷眼,惊觉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
萧湛转身冷睨着,长安那张表情千变万化的脸。
不得不说这张脸,不仅生的极为好看。
甚至比那些闺阁女子,都要美上几分。
尤其是那种眸子甚是灵动。
可是这样的模样,给了一个男人,确实有些浪费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萧湛有些不大自然地别开视线。
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今日完全不是自己的行事作风。
竟然跟这个蠢货,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口舌。
换作以往就算不拧断他的脖子,也早让他挨了板子。
“凌风!
处理了!”
萧湛转身便想回房间,下一瞬间堪堪围住下半身的浴巾被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