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和张顺被公司安排跟着羊群在北湖滩己经住了半个月，牧羊人哈米扎父子起早贪黑放牧羊群，每天晚上张顺清点羊数字，而兽医宋军在羊圈穿梭观察羊只的动向，检查出病羊及时隔离诊断治疗。
长期在牧区工作过的张顺和宋军早就习惯和牧工同吃同住，可是眼下的条件还是震惊到了他俩。
那时候张顺当牧业连队司务长，每月按时把米、面、油送到队部，固定的日子发放到牧工手里，顺带再给食堂带点蔬菜，不过是包菜、辣椒而己，菜窖里储存够半年吃的土豆和胡萝卜。
而宋军自从八一农学院学习回来，就被分到牧业三连当兽医，和三个兽医轮换着到羊群转房子，发现病牲畜及时治疗并且上报。
一圈骑马下来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制地图派上了用场——毕竟羊群之间的距离都在10公里以上。
在队部休息的日子是惬意的，单人宿舍，吃饭有食堂，连队拖拉机进城拉东西随时可以搭乘顺风车回家休息。
婚后有了孩子，宋军打报告申请调到刚成立的畜牧公司工作。
公司规模不大，股份制，每个员工入股1000元，三个月工资的总和。
宋军继续当兽医，每天骑着自行车跟着羊群转，媳妇梦云在公司下属的食品厂当流水线工人，计件发工资，满勤210元。
后来公司业务扩展到宁夏，每年从那边购买西门塔尔牛犊过来挣差价，顺带还带回来羊油坨子和牛油坨子，和食品厂的货物一起发送到牧民手里。
出这样差是极其辛苦的事情，每一次要一个月的时间，回来要押车，宋军有点抵触：“经理，咱能不能轮换着来。”
“你是兽医，途中发生意外你能及时处理。”
经理意味深长地许诺，“下次回来给你配一辆摩托车。”
宋军还能说什么？
只是后来几次的差旅费报销有点不及时，宋军有点不开心，财务只说：“最近资金有点紧张，再等等。”
得知这些信息，梦云敏锐地感觉到：“公司经营状况有点不景气。”
“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宋军有点纳闷。
“我经常看小说，总能感知点什么，财务不能正常运转是倒闭的前奏。”
梦云随口说道，手里的活并没有停下来。
梦云的预感还真的应验了，紧接着工资也不能按时发放，这让梦云家的经济陷入了困境。
去年团场公房全部作价归户，他们家的房子作价4200元，他们的存款只有1500元，姑姐家给借了1000元，剩余小叔子取出复员费给凑了个数。
每月两个人500元的工资一首用来还账，积蓄实在不多。
不过这也难不倒梦云，她从食品厂赊了几十袋月饼在婆家邻里间售卖，批发价，很快回笼一笔资金应对生活。
公司售卖黄牛肉的时候，梦云又如法炮制回笼了一笔资金，生活没有问题。
没几天，公司决定把羊群转移到北湖滩放牧，宋军和张林陪同前往。
公司半个月送补给时梦云让司机带了30元现金和一包挂面、咸菜，还有一封祝福生日的书信。
宋军百感交集，倒是张顺豁达：“给我20块到马背商店买瓶酒，回来给你庆祝生日。”
那一晚，两个被迫漂在外面的大男人喝多了互相哀叹：“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城上？”
“不知道公司现在什么情况？”
接下来食品厂停工了，几个骨干留下来每天开始推销产品，梦云也是其中的一个。
该来的还是来了，没多久宋军和张顺在北湖滩也接到通知：“市里有老板来对接羊群，你们负责清点一下数目。”
梦云信里的暗示真的应验了，但宋军不过也就是个干活的能阻止了什么？
办完手续，对方给了宋军一沓现金，600元，也就两个月的工资而己。
宋军夜里到家那一刻，梦云一下子惊呆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怎么像缩小了一圈？”
“一言难尽！”
宋军隐忍着不多说什么，内心一阵酸楚，“生活那么苦，张顺都舍不得宰一只羊改善生活，最后的结局呢？”
双手揉搓着粗糙的脸颊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那一晚宋军窝在沙发上，担心身上有小动物，在牧区工作过的人都知道。
早晨，梦云小心翼翼做好早餐也没有惊动宋军，只是把饭菜盖在锅里就出门去做推销了。
晚上下班回来，宋军焕然一新，也把女儿英子从奶奶家接回来，一个月没见，父女两个好得不得了，宋军陪着英子看动画片是英子最开心的时光。
宋军晚婚晚育，女儿出生后一个月他就从牧区调到了畜牧公司，虽然工作量比牧区大，但天天下班后能陪伴女儿，一家人在一起对宋军而言就是幸福。
这几年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宋军却乐在其中。
他工作性质时间相对自由，只要不出差，接送女儿的任务非宋军莫属。
而如今这种平静的生活模式被打破，接下来怎么办？
真得好好合计合计！
作为技术人员，兽医站统一安排人员去向：要么去开发区工作，要么到农业分场继续当兽医。
开发区在山南，离场部180公里，一切还在筹建中，未来不明确；而农业分场是农牧结合区，离场部只有50公里还在哈巴线上，交通相对方便许多，学校、医院等配套设施齐全，最主要的是宋军有几个同学都在那里工作。
思前想后，综合比较，宋军选择了去农业分场。
过去报到时，分场部给安排了宿舍，老同学罗志红还从库房里找了一口大木箱、一张旧书桌还有一张木板床。
铺上被褥仿佛又回到了刚工作单身状态。
周末回城上休息的时候，罗志红建议：“回家给弟妹商量一下，要不然也调到这边承包一份土地，比在城里打工强，最好的结局在五连挂靠个工龄，还要打工挣钱，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
“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这事我还不能做主。”
宋军了解梦云的性格，她不想干的事怎么劝都没用，要干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