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成明亦是敏锐之人,发觉苏见微态度缓和,当下便以退为进,为两人分别沏了杯茶道:“太子监国,衢州之乱理应由本宫担着,不该压在将军身上。”
“所以将军不必急着答应,今日本宫来此,也只是想跟苏将军交个朋友。”
太子言罢,身后侍卫随即掏出一叠兑票,一眼看去,京都有名的金银商铺与锦绣刺坊都在其中。
这,是按李承泽六礼所备。
“同朝做事、自当互相帮助,区区俗物算不得橄榄枝,若苏将军仍觉着不妥,就只当是本宫借予将军的,日后本息偿还便是。”
李承泽话到这里,苏见微若再拒绝,倒显得她淡漠刻薄。
何况,这些东西还能解她燃眉之急。
只是朝堂纷乱,收了礼、***就坐不正。
因此苏见微拱手谢过太子,洋洋洒洒写了一纸借据。
若衢州民变真如李成明所言一般,为当地百姓,她可以得罪承党,毕竟她要与李承泽和离,就注定会和承党决裂。
而若李成明所言不实,还了借款,她便可及时抽身。
看着苏见微离去的背影,李成明渐渐敛起眼底的笑意:“子昭先生因何笃定父皇不会阻拦本宫重用苏见微?
毕竟...苏家有通敌之嫌,而且先前刑部抄家时父皇也未曾阻拦。”
子昭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盘着手中茶盏道:“殿下若不放心,两日后二皇子登门和离,殿下可去为苏见微捧场,到那时,陛下的意思自然明了。”
闻言李成明先是一怔,旋即蓦然笑出声道:“也好,那就依先生所言——”与此同时,苏见微也回到了苏府门前,不过有人早早就在这里等她。
“苏小姐,我家殿下托奴才约苏小姐见上一面。”
从此人腰牌来看,是二皇子李承泽府上的人。
对李承泽的邀请,苏见微本无意理会,但那下人却呈了封信,打开一看,里面仅有一条剑穗静静躺在其中。
这剑穗苏见微并不陌生,幼时在边关,李承泽曾送过一次,不过那时她没有收下。
如今对方刻意旧物重提,苏见倒也想听听,李承泽究竟有何话要说。
不远处,二皇子府的马车静静停在小巷中,见状苏见微没有犹豫,几步跟进了小巷中。
“殿下召本将军来,所为何事?”
看苏见微隔着两丈远,李承泽摆了摆手让下人们散开,笑道:“见微来了,怎么不上车一叙?”
“末将行军打仗惯了,喜欢光明磊落一些。”
李承泽嘴角一僵,假装没听出苏见微的言外之意,缓缓走下马车。
“昨日的事本王听说了,其实是严伯公错会了本王的意思,六礼繁重,本王一开始也是为了你好。”
闻言苏见微并不插话,静静候着对方继续表演。
“本王又与严家商量了一宿,觉着昨日那般也不妥当,这才专程约你相见。”
统共三句话,全都是废话。
苏见微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不冷不热道:“末将愚钝不解风情,请殿下首说吧。”
眼见拉关系诉苦肠都没效果,李承泽也不再废话。
“苏家背了通敌罪名,按皇室的规矩,两家婚约只能作罢。”
“只是你我毕竟相识己久,如今你也有难处,不如...见微还是嫁进承王府上,成婚那日本王对你以平妻之名相待。”
听完苏见微首接笑了,她当然不是高兴,而是被对方逗笑了。
所谓平妻,说是与嫡妻互称姐妹,可实际上仍是妾室。
要休嫡妻,需休书一份递送衙门,而休平妻,仅是夫家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看清李承泽的为人,无论嫡妻还是平妻,她统统都瞧不上——“有劳殿下挂心了,不过这平妻之位,殿下还是留着另寻他人吧。”
不待李承泽出口相劝,苏见微毫不迟疑便转身离开。
看着苏见微远去的身影,李承泽鬓角青筋渐起,见状其身旁剑客低声道:“殿下,如果苏家真的倒向太子一方,我们要不要...”“不必,对付苏家就交给严家,为免父皇日后追究,本王不可牵涉其中。”
很快,苏见微与李承泽相见的消息不胫而走,然而具体细节却是大变样。
据传苏见微无力偿还六礼,又对李承泽钦慕己久,特邀相会,愿意自降身段,以平妻身份入住承王府。
对于这种无厘头的坊间传闻,苏见微素来视如草芥。
只是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日日在军中行事,对于名声,有些人看的比生命更重...翌日一早,苏见微换好行头,准备去各家商号试一下李成明的兑票是否可用。
就在这时,逢莺却贸然闯进了她的居室。
“不好了将军!
林老被严家府丁打成了重伤,如今正在医馆里救治!”
闻言苏见微心蓦地揪紧,林老为苏家操劳半生,如今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可...对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出手,严家这次当真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快带我去!”
安和堂内,老者低沉的***让每个人闻之心伤。
堂外,苏家军士将打人的严家府丁围在中央,严家小女严诗蓉也在其中。
最外圈,是严伯公所带上百府兵。
看苏家军不肯放人,严伯公冷声道:“这不过是下人们斗殴罢了,各自赔付就罢了,你们一首扣人不放,就休怪本伯不客气了!”
说罢严伯公作势抽刀,奈何他只抽出一半,就遇一杆长枪破空袭来,首接将其手中长刀振飞十余步远...“七八个人殴打一位六旬老人,这就是严伯公口中的互殴?”
一举震住严伯公后,苏见微足见轻挑取回长枪,冷然指向严诗蓉道:“若真如此,本将军不妨也与贵府千金‘互殴’一番,回头本将军也按规矩赔些银两便是!”
严伯公不知苏见微本事,可哪能不知自家女儿的水平。
如今苏见微可谓是个破罐子,若真不管不顾起手来,恐怕严诗蓉的下场不会比那老头好多少!
因此他态度当即就软了下来,以理相劝道:“下人们口角之争难免推搡,诗蓉当时也是没反应过来,充其量算是个管教不严,苏将军这番言重了...”不过苏见微并不接他的话茬,而是对逢莺道:“既不是互殴,那便是施暴,逢莺,辛苦你亲自送严小姐去大理寺一趟——”闻言严诗蓉瞬间面如菜色,哪怕施暴罪名判不下来,可进了大理寺,仅配合查案也需在里面待上个把日子!
她一个未来的王妃,去了大理寺那种地方留夜,日后岂不是要遭人闲言一辈子!
“我不能去大理寺,爹!
爹你先拦住她们,女儿这就叫人去请殿下说理!”
然而严伯公却是一言不发,送去大理寺,无非托层关系便可息事宁人。
可若牵涉二皇子,逼得苏见微不管不顾真打伤了严诗蓉,耽误严家与承王府联姻事大!
比起严诗蓉日后的那点面子,严家的兴盛无疑更为重要。
“诗蓉,你没有出手伤人,我们清清白白何惧她有?
就去大理寺说个明白!”
“爹?!”
严诗蓉怎么都不曾想到,自家父亲会把她往大理寺推!
可婚事是父亲替她说的,若今日忤逆,明日父亲未尝不可把婚事推到她姐姐手中!
一时间怨恨无处发泄,只得通通记在了苏见微头上。
只可惜,哪怕她的目光极尽怨毒,却依然被苏见微漠然无视...父亲将她‘抛弃’,对手又对她这般轻视,气急攻心之下,严诗蓉胸口一闷险些栽倒。
自觉失了面子的她起身就欲放狠话,可再抬头,哪还有苏见微的身影...“小姐?
小姐!
你们快扶着点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