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十八岁那年夏天,空气黏腻得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裹缚。
阳光透过窗户,在我斑驳的木桌上投下一片惨白,像极了母亲此刻的脸色。
她的咳嗽一声比一声沉重,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
我知道,那五万块钱的彩礼,是悬在她生命线上唯一的稻草,而我,就是那根稻草的代价。
媒婆王婶儿的笑声,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在我耳边盘旋不去。
她嘴里的“好姻缘”、“老实人”,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我的血肉里。
我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它们还残留着农田里的泥土气息,却即将被另一双手牵起,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我的未来,像一张被揉皱的白纸,上面被潦草地写上了别人的名字。
他叫王强,一个比我大了八岁的男人,一个仅仅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
那天,他站在我家破旧的院子里,高大的身影像一座沉默的山,挡住了所有逃离的光。
他的皮肤黝黑,布满了风霜的痕迹,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蓝色衬衫,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王婶儿一个劲儿地夸他踏实肯干,是个会疼媳妇的。
我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口枯井,深不见底,让我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闺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亲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娘知道苦了你,可……娘不能死啊。”
她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是啊,她不能死,为了这个家,她已经付出了太多。
而我,作为她的女儿,又能自私到哪里去呢?
婚礼在一个闷热的傍晚举行。
红色的“囍”字,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显得诡异而刺眼,仿佛在嘲笑着我这仓促而无奈的结合。
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眼前一片昏暗,耳边是嘈杂的祝福声和偶尔传来的母亲压抑的咳嗽声。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紧紧地绞在一起,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突然,一只粗糙却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
那双手很大,指节粗壮,布满了老茧,却出乎意料地干燥而温暖。
透过盖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