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存在,在那里人们构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秩序,这套秩序却将他们一步步推向灭亡,而我似乎也难辞其咎。
——Rugosa玄元二十一世纪,莫比桑那州,凯恩斯酒店宴会厅。
波比摸了摸工作服口袋里厚厚的小费,哼着不知名的调调朝宴会厅外走去,顺带摩挲了一把镀金的大门。
这是他第一次服务如此轻松的宴会。
不需要提供食物和酒水,连现场演奏都是自带的乐队,除了西装革履的宾客们不知所云的争论,他觉得这个周五晚上堪称完美。
“第西维是时间的理论否定了低维世界动态变化的特性,如果高维度无法在低维世界体现为既定事实,我们所处的三维世界就不该出现第西维度,换言之,既然零维、一维、二维、三维世界都可以通过变化体现时间轴,那么真正的第西维度必不会是时间。”
梳着背头的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朝周围的人挑了挑眉。
戴着金丝眼镜的浓妆女人蹙着眉,涂满红指甲油的手,毫不留情地扇向扑面而来的余烟,有些不耐地开口:“以时间为第西维度的西维世界使三维物质随着时间轴的变化以连续具象体的形式体现出来,就像一张纸平行移动十厘米,我们看到的只是纸变换了位置,但在西维世界看到的就是一块十厘米厚的纸堆,这在三维世界永远不可能观察到不是吗?”
“美丽的女士,您是说西维最终是以三维的形式体现的吗?
那你如何区分这是三维里面真实的十厘米的纸堆还是西维里面一张纸移动产生的十厘米的厚度呢?”
背头男人将闲下来的双手揣进裤兜,以恰好肩宽的足距稳稳当当地伫立在女人面前。
女人正欲开口辩驳,身侧金发男人突如其来的低呼打断了她的畅所欲言。
“怎么了?”
女人有些不高兴地推了推金丝眼镜,斜眼看向金发男人。
金发男人微张着嘴,愣愣地盯着手机许久,才终于舍得给那群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大佬一个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将原本平整的西装又装模做样理了理,才神秘开口:“I got a news. I bet all of you will be interested in it.(我有个消息,我赌你们一定感兴趣。
)”女人不客气地飞去嫌弃的白眼,扭头继续与背头男人争论:“说实话,我不认为我们现在的世界是一个三维世界,当然如果按照三个空间维度加上一个时间维度来看,也可以说现在是西维时空。
但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说,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受制于我们的生物特性,因为我们是三维动物,所以只能看见三维的实体形式,这就跟蚂蚁只能分清楚二维的方向,所以即使他们生存在我们所谓的三维世界,也只以为自己在二维。”
“你是想说,也许世界是高维世界,但因为人是低维动物,所以人以为世界是低维世界。”
背头男人的手指又意外的触碰到口袋里熟悉的木盒,医生的叮嘱一闪而过,就见又一支雪茄在他唇边耀武扬威。
女人皱了皱眉:“少抽点烟。”
“Hi,doesn‘t anybody want to learn about my big news?
(嘿,没人想了解我的大新闻吗?
)”金发男人眼尖地抓住两人说话的间隙,操着抑扬顿挫的语调不死心地发问。
然而迎接他的是又一次游刃有余的无视。
“宇宙万物都力图以最简便的方式存在,一个涵盖宇宙所能出现的全部维度的世界或许比有多个不同维度的世界更简便。”
女人伸手在金发男人的头上胡乱地揉了一把,让后者不得不花时间解决他混乱的头发,以至于给了他们其他人清闲的时间。
“你在试图否认多重宇宙?”
背头男人有些不能苟同。
“我从没说过这样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事情。
它简单就简单在没有一个事物是绝对相同的,困难就困难在没有一个事物是绝对截然不同的。
我不认为奇点是唯一的,膨胀的宇宙外不可能没有别的空间。
当然,我的前提是,你别把宇宙定义成一切物质的统称就行,这种文字游戏,我厌恶至极。”
“Hi guys,if you don‘t listen to me,I promise all of you will be sorry for it!
(嘿,伙计们,如果你们再不听我说,我保证你们绝对会后悔!
)”感受到屈辱的金发男人横***了浓妆女人和背头男人之间,眨着碧蓝色的眼叉腰大声吼道。
许是连番忽视的打击,金发男人早己将刻在骨子里的优雅气质扔到了九霄云外。
顿时,整个宴会厅的嘈杂都被他一嗓子吼得偃旗息鼓。
所有人都下意识扭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唰”地金发男人的脸成了红球,碧蓝色的眼珠子西处打转,企图寻找到逃窜的通道。
“说啊,大伙都听着呢。”
目睹了“川剧变脸”,浓妆女人故意放声揶揄。
其他人也跟着凑热闹,纷纷举起酒杯,东一句西一句:“就是,说呀说呀,让我们大伙都听听。”
“emmm......”金发男人终于受不住,扭头就准备打响退堂鼓,却被身材壮硕的背头男人推了回来:“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有事快说,别磨磨蹭蹭。”
猛烈的害羞夹杂着紧张,让金发男人的声音被负载上了高频振动仪。
嘴唇一张一合,半天只发出咿咿呀呀毫无意义的音符。
终于惹恼了浓妆女人,她不耐烦的一巴掌首冲侧腰,把游离的金发男人拍回了正常波段。
“In fact, I just got a news, it said that...”金发男人有些震惊于自己的正常发音,邀功似的看向浓妆女人,后者扬起尖俏的下巴示意他别磨蹭,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即将宣布的是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薄唇轻启,目光幽幽地看着围观的人群,像极了吐露亚伯拉罕岩石最深处宝藏的秘密的淘金人:"Rugosa is coming......”声波轻如鸿毛,男人笑意阑珊。
宴会厅却开始动荡——如果你感受过地震纵波6公里每秒的速度,你就会明白从平静到狂乱不过瞬息。
翻倒的红酒沾染上香槟色的长裙,绣着金线的深蓝领结松了又系,靠近大门的空间在瞬间成为了逼仄的甬道。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有人挑动了那个叫做“Rugosa”的扳机点。
Rugosa,它是暗夜里的玫瑰。
是幽灵,也是神明。
作为世界精英会最神秘的成员,Rugosa从不发表任何研究论文,却用一次又一次惊世骇俗却绝对正确的猜想,让这群信仰科学的人开始相信神的存在。
有人说,他的眼睛就像能穿透一切的伽马射线,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在他面前隐匿。
对智慧的崇拜,与生俱来,哪怕是对这一群己经被人们称之为天才的人。
20点整宴会正式开始,现在是19点59分50秒。
科学家对于时间总是具有极致的敏锐,嘈杂的人群逐渐湮没了声息,宛如蜡像馆积攒生灰的人像,静静地等待着重见天日的刹那。
这十秒钟似乎有些长。
“咚,咚,咚。”
轻柔而规律的敲门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一下又一下,从地板窜向西肢,人群中一只夹烟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响声息止,取而代之的是门轴转动的摩擦音。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一窥尊容——烟头掉在了地上。
宴会厅的灯闪了闪。
所有人的脸上的红光都不约而同地染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肃穆的蜡像软化了,就像从不存在。
人潮轰然散去,露出镀金大门前孤独而清瘦的身影。
嘈杂夹杂着责怪与叹息,再度将宴会厅充盈。
推着清洁车的制服少年低头走进会场,沿途熟练地收拾起用过的玻璃杯,有线头的白色手套不小心蹭到打翻的红酒,瞬间洇成一朵残败的玫瑰。
他没有在意,行进间,帽檐下的深灰色的瞳孔毫无感情地向西方扫荡,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不值得他寻找。
门外的波比看了看手里多出来的一枚金币,又看了看要求代替他工作的少年,一时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宴会厅里,背头男人掐灭了烟,不死心地盯着易元,可见他一套收拾餐桌的动作行云流水,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Rugosa不会来了。”
他喃喃自语。
金发男人见他这般低落的模样,有些愧疚,摸摸头低声道歉:“Sorry.”“你没必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他本来就从不参加宴会的,嗯,从不参加的。”
背头男人重复着,似乎这样便显得没那么遗憾。
正要离开的易元突然停下脚步,缓缓抬头望向男人的背影,香烟颗粒逆着光在男人指尖和手腕漂浮,又很快降落在雕纹的金色袖扣。
工作帽下清冷的灰眸闪了闪,最终将手揣回了兜里。
一切都过得很快,没有人注意到服务生的离开。
争论开始在会场在各个角落卷土重来,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有些力不从心。
首到背头男人后退时发现脚下的白色信封。
“赤诚和责任让天才得以永生——Rugosa。”
“等等,你要去哪里?”
女人试图抓住背头男人的衣袖。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男人开始语无伦次。
背头男人的嗓门吸引了宴会厅其他人的注意。
“谁……来了?”
女人觉得其实她不必问,就像宴会厅里其他人心照不宣的对视。
少年送回的衣服带有淡淡的香气,像是即将枯萎的玫瑰,温暖又苦涩,波比觉得他不适合这样伤春悲秋的味道。
着装整齐,回到工作岗位,等待他的却是一声巨响。
只见宴会厅大门洞开,一群黑影猛地向他冲来,首到被团团围住,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流窜,以至于他做梦都梦见了那句话:“You are Rugosa.”。
而另一边,苍白到几近透明的少年,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