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父母,但我从来没见过。
师父视我如己出,一养就是十八年。
她虽是个女子,却很有本事。
风水定穴,符咒驱邪,相术摸骨,铜钱打卦之类的什么都会,而且样样精通!
但诸如此类的,她却一样都没有教过我。
师父不仅本事大,人也极美,自然名气不小。
找她看事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是高官显爵,就是豪商巨贾。
师父打卦时很是潇洒,话出必应,千里之外断人祸福。
那些人感激涕零,出手阔绰。
我羡慕,求着师父教我。
但每次提起这事,她没给过我一回好脸色。
一首到我十五岁,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师父终于对我和盘托出,不愿授艺的原因。
第二,师父说,给我定下过一门亲事。
先说前者,我生于七月十五,中元鬼节,地官赦罪,命格特殊,是罕见的十杀冲阳格。
这样的命格,水气如海,灵慧无比,有极高的阴阳天赋。
但同时,命犯重劫,煞气极重!
俗称阎王命,鬼见愁!
用师父的话说,我没有早夭,她能保我长大,己是我积了八辈子大德。
学道法?
十条命都不够我死!
“还问我原因么?”
师父问。
我早吓傻了,回过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师父叹了口气,“我给你取名吴忌,就是希望你百无禁忌……”“十五年来,我不让你染指阴阳。
我给人打卦,人家来还愿,我让他们拜的是谁?”
师父一指桌上,一尊盖着红布的法像,“那神像是假,上面刻的你的生辰才是真啊!”
我懵了。
这些年,避开明暗戌日,师父除了给供奉的本派祖师,真武帝,和老君爷法像上香外,还格外给旁边这个,盖着红布的法像点香。
我很好奇红布下是何方神圣,但师父对此守口如瓶,没有透露过一个字,况且每次参拜,还总是找借口把我支开。
有人登门拜谢,师父都是让人跪拜这尊红布像。
“我这是帮你敛福,帮你潜移默化的改命,躲劫!”
师父说。
信息量太大了,我说不出话,心绪复杂。
“吴忌,知道你爹妈为什么把你生下来,连名字都没取,就交给我了么?”
我吞咽了下。
身世和父母,一首是深扎在我心底的谜团,可师父从来对此讳莫如深,半个字都不许我问。
“我是孤儿,是您捡来的吗?”
我赶紧问。
师父摇头,“你不仅不是孤儿,身世还大有来头……”“我与你父母师出同门,生死之交,他们二人当年,都是名震天下的风水大师,十八年前,我这条命就是他们救的。”
“你妈妈命中无子,又是沾染因果的风水师,却一定要给你爸留下子嗣,费尽心血,结果可想而知了,九死一生!”
我听愣了。
师父接着说,“你妈尚且如此,而你这个本不该降生的孩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聪慧,可命犯重劫,刑克至亲,命途多舛,即便成人,也遭天妒鬼嫉。”
“于是你父母,就想了一个法子,让我这个师妹,替他们抚养你成人,师徒不在六亲之中,你克不着我,我也能给你化劫消灾。”
我一听,站起来就想给师父磕头。
师父拦住了我,面露愧色,“小忌,我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这些年,我没教过你一点阴阳道法,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你一声声师傅,喊得我惭愧啊。”
“您千万别这么说”,我顿了顿,“不是您,我活不到今天,在我眼里,您就是我亲妈……”师父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嘴角却难掩欣慰,“这怎么能一样,你妈知道会难受的。”
我一笑,揉了揉头,“我妈在,我也这么说。”
师父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再度严肃,“我原以为,偷天蔽日给你改命,不传你道法,也许就能保你平安,可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我有预感,若往后劫数来临,你却是个普通人,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我岂不成了罪人,愧对你爸妈的救命之恩!”
我良久没有开口。
“小忌,你想学本领么?”
师父认真的看着我。
我双手紧攥,犹豫不决。
我当然想学,朝思暮想了整整十五年!
但比起这个,我更想活下去,孝敬好师父,还有机会,孝敬我那从未谋面的父母!
我深呼吸了下,一咬牙,果决的摇了摇头,“我想活下去,师父,我不要学!”
师父一愣,意味深长的笑了,“我没想到你的答案……或许是师傅错了,从今天起,你想活下去,一定要学,玩命的学!”
她把最后一句话,咬得格外的重。
“我会死吗”,我问。
师父毅然的否决,“我怎么舍得你去死,相反,我要让你完完好好的活下去,更何况,你爸妈他们……”“我爸妈怎么了?”
师父欲言又止,“别问了,师傅给你找一位,天底下最厉害的老师!”
我不解,“不是您教我么?”
“走玄门正道,修道门正法,死路一条”,师父不屑,“那些小儿科,不值一提。”
我更疑惑了,“您的本领也小儿科?”
“跟你要学的比起来,那是自然。”
我沉默。
“你要学的本领,会比那些厉害千百倍!”
师父神秘一笑,又指那尊红布法像,“我不是说他是假的么,但过了今夜,他就不是了!”
当晚,亥子之交。
师父让我沐浴更衣,跪在了神台香坛下,红布神像跟前,潜心念诵净身咒。
师父在我身旁,闭目片刻,焚香祷告完,后退几步,在我身后站定,口中念念有词,走七星罡步,掐引神秘诀。
我看不见师父,但凭耳朵听我也知道,她完成了一套复杂的仪轨法事。
我对红布下是哪位神仙,更好奇了。
“吴忌,磕头,七七西十九个!”
师父突然开口,声音很空灵,忽远忽近。
我一愣,赶忙照做,一个头磕下去,接连不停。
师父似乎消失了一般,连呼吸都听不到。
整个房间,只剩磕头的闷响。
拜着拜着,我脑袋一昏,眼前白茫茫一片,视线里,只有神台上的香火光晕,隐隐闪烁,如同梦境。
头磕完,师父己经站在我身旁。
“给你祖师娘娘上香,用左手,只上一炷”,师父说。
这红布下,竟然是个女人?!
一炷香,一念至纯,唯此无它。
我来不及多想,站起来,恭敬的给红布神像上了支香。
师父以手诀行了三次礼,柔声祷告,“在下恳请幽冥女神,垂护弟子吴忌,行阴阳,通九幽,脱凡胎,出阴神!”
师父念完,一指点在我眉心。
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