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指甲在手机壳上轻轻叩了两下，屏幕上苏婉儿的微信头像泛着冷白的光。
她抬眼时，裴砚正弯腰整理她外套内侧的微型摄像头，发梢扫过她锁骨，带起一阵雪松味的风。
“老宅后园的石桌，”她指尖点着平面图上被红笔圈住的位置，声音里浸着冰碴子，“三年前我爸就是在那儿签的授权书。苏婉儿说酸梅汤配方在老宅，可我记得……”她喉结动了动，“当年我妈临终前把配方塞进我枕头底下，后来被苏婉儿偷了。”
裴砚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她约你八点，我们六点到。”他将微型摄像头的开关拨到“开”，指腹在她肩胛骨处轻轻一按，“信号直接连我电脑，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见。”
窗外的晚霞已经褪成暗紫，苏棠摸出包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凉得刺骨。
“周叔那边？”
“十点，棋牌室。”裴砚把车钥匙抛向空中又接住，“他最近手气背，欠了庄家二十万。我让人放话，说有个能翻本的局——”他扯松领带，笑意在眼角洇开，“赌局上的人，最信‘救命稻草’。”
七点五十分，老宅的雕花铁门在身后吱呀合拢。
苏棠踩着青石板往园子里走，鞋跟叩在地上的声音像敲在旧时光的棺材板上。
后园的石桌落了层薄灰，她刚要坐下，身后传来苏婉儿的声音：“姐姐，你还是这么守时。”
苏棠转身，看见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捧着青瓷罐，鬓角的珍珠发簪闪着伪善的光。
“配方在罐子里，”苏婉儿将罐子推过来，指甲盖涂着和当年一样的珊瑚色，“不过……”她忽然轻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选今晚？”
石桌下，苏棠的手指悄悄按了按内侧口袋的摄像头开关。
“好奇。”她垂眼拨弄罐口的红绸，“毕竟三年前的今晚，我爸也是坐在这里，签了那份要了苏家命的授权书。”
苏婉儿的瞳孔猛地收缩，珍珠发簪在晚风里晃了晃。
“姐姐在说什么胡话？”她端起茶盏的手在抖，茶水溅在旗袍上晕开暗渍，“当年是周叔说有海外投资项目……”
“周叔现在在棋牌室赌钱。”苏棠突然抬头，目光像刀剖开她的伪装，“他欠了二十万，急着找下家填窟窿。你猜他要是知道，自己转去离岸账户的钱，有一半进了你的私人账户——”
“够了！”苏婉儿猛地站起来，茶盏砸在石桌上裂成几瓣，“你以为你查清楚了？当年要不是你爸固执不肯卖云雀，裴氏能断了苏家的供应链？裴砚他——”
“裴砚他怎么了？”
冷沉的男声从院门口传来。
苏棠转头，看见裴砚倚着朱漆门柱，西装裤脚沾着点棋牌室的烟灰，手里捏着个U盘。
苏婉儿的脸瞬间煞白，后退时撞翻了石凳。
“周叔把什么都招了。”裴砚漫不经心抛着U盘，“资金流向、假合同、你让他伪造的苏家财务漏洞——还有，”他目光陡然冷下来，“你买通司机撞我爸那夜，坐在副驾驶的人，是不是你？”
苏婉儿的膝盖一软，跌坐在碎瓷片上。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是又怎样？苏家早该完！要不是你妈当年抢了我爸，我才是苏家千金！”她扑过来要抓苏棠的脸，指甲划过苏棠的手背，“你以为裴砚真的帮你？他爸当年断苏家供应链，就是因为我——”
“啪。”
裴砚的手掌拍在石桌上，震得碎瓷片跳起来。
“我爸断供应链，是因为苏家的原料商掺假，我让人查了三个月。”他弯腰扯起苏婉儿的衣领，声音像淬了冰的刀，“至于你说的车祸……”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医院监控，“撞我爸的司机，上个月在你名下的养老院‘意外’坠楼了。”
苏婉儿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她突然挣开裴砚，踉跄着往院外跑，却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截住。
为首的女警亮出证件：“苏婉儿，涉嫌职务侵占、伪造文书、故意杀人，跟我们走一趟。”
苏棠看着银手铐扣上苏婉儿的手腕，忽然觉得手背的刺痛轻得像根羽毛。
夜风掀起她的外套，内侧的摄像头还在微微发烫。
裴砚走到她身边，用指腹擦去她手背上的血珠：“疼吗？”
“不疼。”苏棠望着苏婉儿被押上警车的背影，喉咙发紧，“就是有点累。”
“那就回家。”裴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我让人煮了你最爱喝的酒酿圆子。”
他们走到院门口时，苏婉儿突然回头，眼里闪着疯癫的光：“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有——”
“砰。”
警车车门关上，截断了她的话。
裴砚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他看了眼消息，低头对苏棠笑：“周叔的赌局录像已经传给警方了，他招了所有事。”
苏棠抬头，看见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老宅的飞檐上。
她摸出兜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苏婉儿刚才的自白。
“裴砚，”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裴砚揉了揉她的发顶，“该谢的是我——”他忽然凑近她耳边，“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当年查苏家原料掺假，间接帮了你。”
苏棠愣住，随即笑出声。
她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那裴总，今晚的酒酿圆子我要加双份桂花。”
“没问题。”裴砚揽着她往停车坪走，手机又震动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嘴角扬起：“市新闻的记者要采访你，说网友把#苏棠真相#刷上了热搜第一。”
苏棠的手机也开始狂震，微信提示音此起彼伏。
她点开微博，满屏都是“心疼棠棠”“苏婉儿原地去世”的评论。
夜风里飘来远处的警笛声，混着隔壁小区的电视声：“今日晚间，我市警方破获一起特大***案件……”
裴砚的车停在路灯下，车灯亮起的瞬间，苏棠看见挡风玻璃上贴着张便签，是裴砚的字迹：“致最厉害的测评博主：明天的早餐，我承包了。”
她捏着便签笑，忽然听见裴砚低低的声音：“苏棠，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远处，警车的红蓝灯还在闪烁，将夜空染成流动的光。
苏婉儿被带走的消息，正随着网络信号，像潮水般漫过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