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清单上的字迹，如同冰冷的针尖，刺着卢不凡的太阳穴。
高精度钨碳合金粉末。
超顺滑特种油墨。
这些名词，他甚至无法在记忆中搜索到任何相关的采购渠道信息。
时间，只剩下一个多小时。
银行的催款电话，像一柄无形的剑，悬在他的颈后，带着冰冷的寒意。
“小凡，你这是……在捣鼓什么呢？”
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王德海。
他手里拿着几份边缘泛黄的图纸，刚从积满灰尘的仓库里出来。
王德海看着卢不凡面前拆解开的电池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带着一丝不解。
卢不凡心中一跳，迅速压下翻腾的思绪。
他挤出一个略显干涩的笑容。
“王叔，我就是……想试试这旧电池，看能不能给一个小玩意儿供上电。”
一个蹩脚的借口。
他话锋一转， cố gắng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
“对了王叔，咱们厂子以前，有没有用过或者买过那种……特别细的金属粉末。
还有，有没有什么特殊配方的油墨？”
王德海的目光从电池上移开，落到卢不凡脸上，带着几分审视。
他沉吟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图纸的边缘。
仓库里的霉味似乎还沾染在他的袖口。
“金属粉末……”王德海的眉头锁得更紧，像是在努力打捞沉入记忆深海的某个片段。
忽然，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光。
“我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丝找到旧物的欣喜。
“好几年前了，厂里那时候不是想搞个什么高端金属杆笔嘛。
确实，是进口过一批德国佬的钨钢粉。
说是用来给笔尖做什么耐磨涂层的。”
王德海咂了咂嘴，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后来，那项目黄了。
那批料，好像还剩下一点，就封在样品室里，一首没人动过。”
卢不凡的心脏猛地收紧。
钨钢粉。
样品室。
他强压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听王德海继续说。
“至于油墨嘛……”王德海转向另一个方向思索，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敲击。
“我记得技术科的老张，就是那个倔老头，他以前自己瞎捣鼓过一种。
说是流动性特别好，写起来顺滑得很。
就是成本太高，一首没能量产。”
老张。
技术科。
希望的火苗，在卢不凡心中“腾”地一下重新燃起，比刚才激活核心组件时更加炽烈。
“王叔！
样品室在哪儿？
技术科呢？”
卢不凡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王德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指了指走廊的另一头。
“样品室就在档案室隔壁。
技术科……老张的办公室应该还锁着，不过他那些宝贝疙瘩，估计都堆在以前的实验台附近。”
卢不凡几乎是拽着王德海的手臂，朝着样品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现在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迫切。
每一秒钟都像金沙般从指缝中流逝。
样品室的门锁己经锈迹斑斑。
王德海费了些力气才用钥匙打开。
一股浓重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卢不凡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样品，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像一座被遗忘的宝藏废墟。
“我记得……好像是放在那个角落的铁皮柜里。”
王德海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努力回忆。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杂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终于，在一个布满蜘蛛网的铁皮柜角落，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密封严实的金属罐。
罐身上贴着一张发黄的标签，上面的德文己经有些模糊，但Wolframcarbid-Pulver（钨碳合金粉末）的字样依然清晰可辨。
标签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规格标注。
卢不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颤抖着手，将金属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就是它！
王叔，应该就是它！”
紧接着，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技术科。
技术科同样是一片狼藉。
废弃的图纸散落一地，实验器材东倒西歪。
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旧实验台下方，他们翻出了几个贴着“实验品”标签的玻璃瓶。
瓶内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粘稠。
卢不凡迫不及待地在心中默念。
“系统，扫描这些材料！”
视野中，淡蓝色的系统界面再次亮起。
扫描开始……检测到钨碳合金粉末……纯度分析中……纯度：85%。
符合最低生产要求。
成了！
卢不凡的拳头瞬间攥紧。
检测到特种油墨……成分分析中……成分检测完毕。
与数据库中‘未来三十年成熟技术’之‘S-2型超顺滑油墨’配方相似度70%。
核心助剂缺失。
可勉强替代。
预计书写流畅度将下降15%。
虽然不是完美，但至少有了！
有，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卢不凡转头看向王德海，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
“王叔，真是太谢谢您了。
那个……厂里最近的账目是不是有点乱？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有几笔旧账好像对不上。”
他开始找借口支开王德海。
王德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眉头又皱了起来。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是有些不对劲。
行，我先去核对一下那些烂账。
你这边……慢慢弄，别把这些旧东西搞坏了。”
王德海嘟囔着，转身朝着财务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王德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卢不凡立刻抱着金属罐和油墨瓶，像一阵风般冲回了车间。
冰冷的机器外壳，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希望。
他按照系统界面投射出的虚拟指示，打开金属罐，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细腻的银灰色粉末，导入到那片由光芒构成的初级笔芯制造单元结构上方一个虚幻的漏斗状入口。
粉末如同细密的流沙，无声地融入光芒之中。
接着，他打开油墨瓶，将那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倾倒入另一个指定的入口。
就在材料完全导入的瞬间。
那片原本静止的光芒结构，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
轻微的嗡鸣声在寂静的车间内响起，如同沉睡的古老机械被唤醒。
光影在空中交错、流动。
无数复杂至极的微小机械结构虚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不断组合、分离。
卢不凡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神奇的光芒。
他的手心，不知不觉间己经满是汗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几十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的轻响。
一根通体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笔尖部分异常精细的圆珠笔芯，凭空出现在操作区域的虚拟出口托盘之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比卢不凡见过的任何一种笔芯都要精致。
笔尖那颗微小的圆珠，在车间顶棚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光彩。
成功了。
卢不凡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爆开。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小心翼翼地，他将那支笔芯从虚拟托盘中拿起。
入手微凉，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他环顾西周，迅速从废纸堆里找出了一张还算干净的硬纸板。
将笔芯装入一个空的旧笔杆。
笔尖轻轻落在纸板上。
几乎没有任何阻力。
一种难以置信的顺滑感，从笔尖通过指尖，瞬间传递到他的大脑皮层。
墨迹均匀而流畅地在纸板上铺开。
色泽饱满深邃，带着一种独特的沉稳。
他尝试着写下几个字。
未来科技字迹清晰，笔画有力，每一个转折都流畅自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质感。
这绝对是……划时代的产品！
他仿佛己经看到，濒临破产的工厂，因为这小小的笔芯，重新焕发生机，甚至走向辉煌的未来。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然而。
滴滴——警告！
能量模块剩余电量不足5%！
预计仅能维持系统运行3分钟！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当头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火焰。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支刚刚诞生的完美笔芯，笔尖处突然出现了一道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瑕疵。
像是绝美玉器上的一丝裂痕。
卢不凡的动作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