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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密语

发表时间: 2025-05-20
暮色染红药田时,田归衣的锄头终于停在干裂的土垄上。

一整天的劳作,三餐都是蹲在田埂上扒拉几口青菜红薯粥,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水下肚,胃里翻涌着空荡荡的灼痛。

当管工吴妈粗粝的嗓音喊出“下工”二字,他几乎是踉跄着扔下农具,裤脚沾满的泥浆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得去找喜螺……”他喉咙发紧,朝着药田通往内宅的月洞门狂奔。

后花园的牡丹开得正艳,蜂蝶在花枝间翻飞,却挡不住他急促的脚步。

刚拐过九曲回廊,身后突然传来吴妈尖锐的呵斥:“站住!

下工走后门!

乱闯内宅扣半月工钱!”

田归衣刹住脚,转身时险些撞上假山石。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解释:“吴妈,我儿子被二太太带走喂奶了,我得去寻他……”话音未落,吴妈手里的竹扫帚“啪”地砸在地上,浑浊的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你说啥?

二太太给你儿子喂奶?!”

她扯住田归衣的袖口,压低声音骂道,“小公子三岁起就吃着奶妈饭,二太太金贵身子哪会亲自喂?

你莫要胡言乱语!”

此刻,花丛深处的牡丹枝叶突然簌簌抖动。

梦云的贴身丫鬟红袖半跪在花径旁,将铜盆里的残花倒在肥土上,耳朵却竖得笔首。

她攥紧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殷晶晶向来与梦云面和心不和,如今梦云腹中胎儿未诞,殷晶晶若是真给外姓孩子喂奶……这把柄,可攥得太瓷实了!

“主子最恨她仗着生了儿子作威作福……”红袖咬着下唇,裙摆扫落几片花瓣,转身朝着梦云的绣楼狂奔。

远处传来梆子声,暮色中的李府笼罩在一层暧昧不明的阴影里,田归衣望着丫鬟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他不过想找回儿子,怎就像踩碎了一塘春水,搅起满池暗涌?

吴妈盯着田归衣年轻的面庞,枯槁的手在袖中捏紧又松开,忽然发出刺耳的尖笑:“完了完了!

你知道二太太为何不喂自己儿子?

当年大太太梦云捉了正房萧诗诗与我那死鬼男人管叔偷情——萧诗诗不会下蛋被老爷骂‘鸡’,才跟管叔勾搭,结果被大太太活活打死在荷花池边!

管叔当晚就喝药死在池子里,我这把年纪守活寡……”她突然贴近田归衣,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你要我帮你,得学管叔哄女人的手段。”

田归衣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太湖石的棱角。

眼前这五十岁的女人腰肢仍丰腴,胸脯在粗布衣裳下晃得人眼晕,可提到“偷情”二字时,眼角皱纹里爬满的竟是病态的兴奋。

他攥紧腰间的砍柴刀,指节因用力泛白:“我只想找儿子!”

“不识抬举!”

吴妈的脸瞬间狰狞,适才的柔媚化作毒液,“当年萧诗诗就是撞破老爷宠妾灭妻,被打折了腿扔进荷花池!

你敢乱闯内宅,大太太能把你儿子丢进药碾子磨成粉!”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铃般的笑声。

田归衣转头望去,只见梦云扶着丫鬟红袖,在九曲回廊尽头停下。

她穿着蜀锦织金襦裙,孕肚高高隆起,却在看见田归衣的瞬间变了脸色——红袖附耳低语时,她放在腹部的手突然攥紧锦缎,指缝间露出青黑的指甲。

“你是什么东西,敢闯主子的花园?”

梦云缓步逼近,裙上金线绣的麒麟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红袖说你胡言乱语,说二太太……”她突然顿住,盯着田归衣腰间晃动的红布条——那是马丽仙的遗物,此刻却像极了殷晶晶房里的香包穗子。

田归衣本能地捂住腰间,喜螺的啼哭却恰在此刻从东侧厢房传来。

他再也顾不上阻拦,朝着哭声狂奔,撞翻了廊下的青瓷花盆。

梦云尖利的叫声刺破夜空:“抓贼!

有贱民偷闯产房!”

回廊尽头转出两个彪形大汉,手中的荆条抽在石板上发出脆响。

“给我往死里打!

敢编排主子,反了天了!”

梦云踩着绣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田归衣,涂着丹蔻的手指气得发颤。

荆条一下下抽在他背上,血痕迅速染红粗布衣裳。

这时吴妈匆匆赶来,却只是缩在一旁,看着梦云阴晴不定的脸色,没敢出声。

很快,殷晶晶小跑着出现,怀里还抱着个布偶:“大姐姐这是做什么?

平白无故打人,传出去不怕老爷生气?”

梦云冷哼一声,眼尾上挑:“殷妹妹装什么糊涂?

你倒说说,为何要给这野种喂奶?

凤乳喂老鼠仔,不嫌脏了李家的血脉?”

殷晶晶脸色瞬间煞白,跺脚道:“大姐姐休要血口喷人!

我哪来的奶?

锐评从三岁起就是奶妈在喂,不信你去问府里上下!

你若有本事,就去老爷跟前说!”

说着,她竟挤出两滴眼泪,“我一个弱女子,在这府里无依无靠,如今还要被姐姐这般诬陷……”梦云看着殷晶晶撒泼的模样,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只能甩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临走前,又狠狠瞪了田归衣一眼,这才摇曳着身姿离开。

殷晶晶见梦云走远,立刻收起眼泪,上前将田归衣扶起:“没事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儿子在我那儿好着呢,正喝着奶。

对了,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刚好锐评也缺个伴读,等你儿子大些,就让他跟着读书识字,两个孩子也有个玩伴。”

田归衣刚要拒绝,一旁的吴妈立刻插话:“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别不识好歹!

跟着小公子,以后吃香喝辣……”在吴妈的再三劝说下,田归衣犹豫再三,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随后,吴妈一把拉住田归衣的胳膊:“走走走,我那儿有金疮药,给你抹上,不然伤口该化脓了。”

田归衣浑身不自在,用力挣脱她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砍柴刀。

吴妈见状,吓得后退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田归衣默默将刀别回腰间,低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处理。”

吴妈撇了撇嘴,嘟囔着:“不识好人心!

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不一会儿,她拿来几个油纸包的金疮药,塞到田归衣手里,这才作罢。

回到家,田归衣在后院井边洗澡。

刚洗到一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头一看,竟是吴妈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他慌忙用衣服遮住身子,跑进屋里。

吴妈却不依不饶,追着进了院子:“你怕什么?

你也不小,我也不老,咱俩凑合过,还能给喜螺生个妹妹……”田归衣又羞又恼:“吴妈,你莫要再说了!

请你出去!”

吴妈却继续说道:“我这是为你好!

以后喜螺读书考功名哪不要钱?

跟着我,保准……”田归衣顾不上擦干身子,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好说歹说才把吴妈劝走。

第二天一早,田归衣将砍柴刀供在桌上,对着刀拜了拜,就去上工了。

一到药田,吴妈又凑了上来,假惺惺地问:“伤口好些了没?

药抹了没?”

旁边的药农天承,一口浓重的西川口音,笑着打趣:“老吴对你硬是巴适得很!

跟着她,以后顿顿红烧肉!”

其他雇工也跟着哄笑起来。

田归衣涨红了脸,低头干活,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中午,田归衣想着去看看喜螺。

刚走到殷晶晶的院子外,就听见屋内传来调笑声。

他悄悄靠近,透过窗缝看到殷晶晶和五柳挨得极近,五柳喝得满脸通红,正伸手去拉殷晶晶的手腕:“小妖精,怕什么?

那老东西……”殷晶晶慌乱地推开他:“别闹了!

要是被老爷看见,咱俩都得完蛋!”

五柳却一把将她抵在墙上,醉醺醺地说:“怕啥!

锐评本就是我的种!

当年……”殷晶晶脸色大变,捂住五柳的嘴:“住口!

这种话也是能说的?!

等李长生死了,一切都是我的,你莫要坏了事!”

田归衣听得心惊肉跳,后退时不小心碰到旁边的花盆架。

“哐当”一声,月季花盆摔在地上,碎瓷片西溅。

“谁?!”

屋内传来五柳的怒吼。

田归衣转身就跑,在错综复杂的回廊里慌不择路。

眼看五柳就要追上来,转角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