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无边的虚无。
苏晚晴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在深渊中无力地飘零。
宴会厅的嘈杂、身体的痛楚,一切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只剩下意识在这片死寂里挣扎。
“是不是能解脱了?”
她想。
脑海里,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如闪电般划过。
过去西年,她像个小丑,在陆家这座金碧辉煌的舞台上卖力表演。
她爱陆明渊,爱到卑微,爱到失去了自我。
她小心翼翼地讨好陆家的每一个人,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只为了得到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关注。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听话,总有一天能捂热那颗冰冷的心。
可最终呢?
是日复一日的忽视,是陆母的冷眼,是许婉的嘲弄,是陆家所有人对她出身的轻蔑。
她在这段没有回应的感情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最终,在无边的抑郁中悄无声息地凋零。
她看到了最后的画面。
不是惊天动地的诀别,而是房间里冰冷的空气,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她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
生命像熄灭的烛火,无声无息。
两天后,当有人终于发现她时,她的身体己经僵硬冰冷。
她的死亡,在陆家这座巨大的宅子里,甚至没有引起一丝涟漪。
消息传到陆明渊那里时,他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二少奶奶…去世了。”
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苏晚晴的灵魂仿佛就在旁边看着。
她看到了陆明渊的反应。
他甚至没有抬头,笔尖在文件上划过,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知道了。”
仅仅是“知道了”?
她用尽生命去爱,去妥协,去乞求的男人,在她死去的消息面前,只说了这三个字?
没有震惊,没有悲伤,甚至连一点点的惋惜都没有。
那份爱,在那一刻,彻底化为了虚无。
不是恨,而是比恨更深沉的、对一切的荒谬感和对自己的嘲讽。
原来她的存在,她的死亡,在他心里,在陆家所有人心里,都如此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既然她的生命如此廉价,既然她付出的感情如此可笑,那她还顾忌什么?
还害怕什么?
一股冰冷的、玩世不恭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既然一切都己破碎,既然她己经死过一次,那为什么不活得肆意妄为?
为什么不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漠视她生命的人,也尝尝失去一切、痛苦绝望的滋味?
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道歉,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为了弥补那西年里,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和屈辱,为了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乐趣。
这股念头像黑暗中生出的恶魔,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冷酷,猛地将她从虚无中拽了出来。
身体的感觉回来了,冰冷,潮湿,还有之前晕倒时的眩晕感。
嘈杂的声音涌入耳膜,刺目的光线穿透眼皮。
她回来了。
回到了西年前,回到了这个让她屈辱晕倒的宴会厅地板上。
西年窒息的婚姻,两天无人问津的尸体,以及陆明渊那句冰冷的“知道了”——这些记忆在她脑海中盘旋,没有激起滔天的怒火,却像最冷的冰水,彻底浇灭了她所有的情感,只留下一种近乎病态的清醒和冷漠。
她不再是那个渴望被爱、卑微讨好的苏晚晴。
她是带着死亡的印记,带着对一切的嘲讽,带着想要玩弄这个世界、只为自己开心的苏晚晴。
“晚晴,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许婉虚伪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熟悉的甜腻和幸灾乐祸。
苏晚晴没有立刻回答。
她躺在地上,感受着这具年轻的身体,感受着周围那些令人作呕的气息和声音。
那些曾经让她痛苦的一切,现在在她眼中,只是一场滑稽的表演。
“让医生来看看吧,别在这里大惊小怪。”
陆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傲慢和不耐烦。
有人弯下腰,试图将她扶起。
苏晚晴猛地睁开了眼睛。
璀璨的水晶灯光下,她的目光冰冷而空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她扫过许婉僵硬的笑容,陆母紧绷的嘴角,以及周围所有或惊讶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神。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陆明渊身上。
他站在人群之外,西装笔挺,面容冷峻。
西年前她爱他如命,西年后她死于绝望,而他连头都未抬。
现在,看着这张脸,她心中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种想要看他失控、看他痛苦的恶劣念头。
苏晚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一丝嘲讽和危险的弧度。
“我感觉…很好。”
她缓缓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属于死者的平静。
那是一种看透一切、不再有所求的解脱,以及一种即将开始游戏的兴奋。
宴会厅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和语气惊呆了。
他们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和几分钟前那个晕倒在地上的苏晚晴,完全是两个人。
陆明渊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收紧,他看着苏晚晴,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和探究。
这种眼神,这种气场,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苏晚晴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她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身上的灰色礼服因为汗水和酒渍显得狼狈不堪,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首,仿佛一株从地狱中破土而出的植物,带着死亡的冰冷,却又充满了诡异的生机。
她回来了。
带着西年的绝望和死亡的记忆,带着对曾经那个愚蠢自己的嘲讽,带着一种只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开心的冷酷决心。
陆家,陆明渊,所有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不会再爱,不会再讨好。
她要让他们的生活鸡犬不宁,要让他们痛苦,要让他们感受到她曾经感受过的绝望。
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
一场只为自己而设的、以他们为棋子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