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百幽戏台上的灯笼闪烁着幽暗的光，仿佛在挣扎着与西周的黑暗对抗。
林然身披戏袍，手握长棍，轻轻敲击着地板，声音清脆却孤寂。
他跪坐在戏台中央，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面颊滑落。
他知道，这是母亲程月最喜欢的曲目，也是她离世前交代的唯一愿望——“为我唱完这出《孤月寒江》。”
“孤月映寒江，霜雪落千山……”林然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安的颤抖。
戏词刚到一半，周围的风骤然起了变化。
“呜——”低沉的风声穿过戏台，点点灯光摇曳了一下，随后齐齐熄灭。
西周一片死寂，只剩下林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孤独地回荡。
他停了下来。
“谁在那儿？”
林然警惕地扫视西周，但除了空荡荡的戏台，什么也没有。
突然，戏台角落里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丑角戏服的瘦削身影缓缓走出。
他的面具在黑暗中闪着淡淡的光，似乎带着某种诡异的笑意。
“继续唱。”
对方的声音低沉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别停，别看，不要听。”
“可是……”林然试图开口，但丑角猛地抬手打断了他。
“闭上眼，继续唱，记住，别睁开。”
林然的手指攥紧戏棍，掌心的汗濡湿了长袍。
他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硬着头皮接着唱。
可耳边，却传来一阵阵低语——像是戏台下坐满了人，他们正窃窃私语。
“真不错，真不错啊。”
“这戏，够味。”
“但他还不知道，我们都在看着他……”林然浑身一震，声音一时哽住。
背后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像是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继续唱，别停。”
丑角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林然咬紧牙关，声音艰难地继续从喉咙里挤出，抖动的嗓音似乎连自己都无法安抚。
黑暗中，耳边的低语愈加清晰，带着压迫感的呢喃声像是从西面八方涌来，又像是在他心底回荡。
“不错，不错……”“唱完了，唱完了……”忽然，耳边的低语声骤然停住，只剩下林然单薄的嗓音在空旷的戏台上孤零零地回响。
剧烈的心跳声灌满了他的耳朵，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一般。
“咚——咚——”戏台下的木地板发出闷响，仿佛有巨大的东西在缓缓靠近。
林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但丑角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别看，别听，唱完它！”
林然死死闭着眼睛，心中默默背着戏词。
他的声音渐渐平稳，曲调却变得格外低沉，像是融入了夜色。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一阵尖锐的风从背后扫过，夹杂着令人颤栗的低笑声：“你唱完了，但你逃不掉……”西周的低语骤然爆发，如潮水般冲刷过林然的耳膜。
随后，一声脆响从身后传来，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冷风猛地灌入，寒意刺骨。
林然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颤。
戏台上重新恢复了安静，灯笼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点燃，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台面。
地板上的纹路深深刻进木头，像是某种复杂的符号，而刚才那低语声似乎从未存在过。
“戏唱完了。”
那丑角缓缓脱下面具，露出一张瘦削的脸。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何秋叔？”
林然瞪大了眼睛。
“是我。”
村长何秋点点头，将面具随手放在戏台边缘，抬眼看了看西周，叹了口气，“别愣着，起来吧。”
林然的双腿酸麻，支撑着站起来，但心中的疑问却难以抑制：“刚才那些声音，那些……到底是什么？”
何秋并未回答，转身走下戏台，只留下一句：“规矩。”
“规矩？”
林然追上去，压低声音，“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为什么要让我闭眼唱戏？
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百幽戏台的规矩。”
何秋的脚步未停，头也不回，“你不必知道太多，知道了，只会让你更快后悔。”
“后悔什么？”
林然止住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何秋终于转过身，眼神深邃而幽暗，像是穿透了林然的灵魂：“后悔站在这个戏台上。”
灯笼的火光在风中剧烈摇摆，何秋的影子拉得极长，竟像是舞台上那丑角的虚影一般扭曲。
何秋用冷淡的语气对林然说：“你母亲守了一生的秘密，终究未能保全。
现在，这个戏台轮到你来唱。
可别像她一样，唱错了曲子。”
林然身体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走下戏台，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戏台下方。
散落的老旧照片随着风翻动，他忍不住蹲下捡起一张。
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像是两汪黑色的深渊。
林然看着这张照片，心脏猛地一抽，手指颤抖地将照片翻过来。
背面，写着两个字：“程月。”
这是母亲的名字。
林然抬头看向戏台的木地板，就在刚才他唱戏的位置，那块地板的纹路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更加清晰。
他迟疑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块木板，隐隐感到一阵微弱的冰凉从指尖传来。
“别碰。”
何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而冷厉。
林然猛地收回手，站起身看着他：“何秋叔，我母亲……到底知道什么？”
何秋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转身背对林然，声音低哑：“规矩告诉她的，比你能承受的多得多。”
灯笼的火光再次摇曳了一下，风声骤起，林然感到胸口隐隐发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然靠近。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走吧，回家休息吧，你也是大老远赶回明屿，今晚的事就到这儿，有事记得联系我。”
何秋挥了挥手，“还有……记住，百幽戏台的规矩不能破，镜子不能照，我们岛上的规矩，一定要守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