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檐角的风铃就叮叮当当地把我摇醒。
四点零七分,我摸着黑给灶膛添了把松枝,火苗舔着陶罐底,米粥咕嘟咕嘟冒泡。
妻子阿兰蜷在里屋咳了两声,我赶紧把竹帘子放下来。
“今天要采完东坡那茬白毫。”
我对着雾气蒙蒙的镜子系头巾,镜面映着墙上褪色的结婚照。
阿兰穿着筒裙冲我笑,那会儿她的眼睛还亮得像晨星。
山路湿得能拧出水,露珠顺着野芭蕉叶子滴进后脖颈。
转过老榕树时,林子里突然扑棱棱飞起一群黑颈鹤,惊得我竹篓里的镰刀当啷作响。
晨雾里浮着茶树的轮廓。
“阿岩哥又这么早!”
阿珍从茶垄里直起腰,筒帕里刚摘的嫩芽还沾着露,“你家阿兰姐今天好些没?”
我蹲下来掐断一截茶枝,汁液染绿了指缝:“县医院说要换新药,一针顶我半月工钱。”
镰刀擦过茶梗发出沙沙声,“等这批秋茶交了……”话没说完,老杨突然从坡上冲下来,草鞋踩着烂泥吧嗒响:“快去看!
三号区有几垄茶树不对劲!”
他手里攥着把枯黄的叶子,叶脉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我跟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坡上爬,晨雾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阿珍的银耳环在雾里晃成两团模糊的光晕,老杨的喘气声忽远忽近。
我伸手想扶住茶棚的竹竿,却抓了个空。
地面猛地朝我脸上扑来。
“醒醒!
阿岩哥!”
有人往我嘴里塞了块发硬的馒头片,甜腥味混着汗酸气直冲脑门。
我睁开眼看见七八张焦黄的脸挤在头顶,老杨的旱烟袋还在冒青烟。
“低血糖了吧?”
阿珍撩起筒裙给我扇风,“这个月都第三回了,你是不是又没吃……”我撑着地坐起来,后脑勺突突地跳。
茶垄在视线里打着转,那些本该翠绿的叶片竟泛着铁锈色。
工友们交换着眼神,突然都不说话了。
“我晕了多久?”
我摸到额角黏糊糊的,以为是汗,抬手却是暗红的痂。
“也就半袋烟功夫。”
老杨用烟杆指着我身后,“怪事,你倒的地方……”他忽然噤声,用鞋尖蹭了蹭地面。
湿泥里嵌着半枚脚印,看纹路像是长靴,但比寻常尺寸大出一圈。
我踉跄着站起来,竹篓里的茶芽撒了一地。
阿珍弯腰帮我捡,银镯子突然当啷撞在石块上。
她盯着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