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媌从尚书府花园的假山往自己院子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
“真是的,夫人干嘛要让我们去为那个傻子请教书老师,一个傻子学西书五经有什么用?”
声音清脆,有着少女特有的不谙世事的天真,不过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鄙夷和不满,将那种天真毁得一干二净。
琦媌听出来了,这是夫人的梳妆丫鬟娥眉的声音。
她有着一手极好的梳妆手艺,长相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但有个缺点。
嘴很碎,特别碎。
不过谁让这尚书府的女主人就喜欢她嘴碎这点。
夫人喜欢热闹,喜欢在梳妆时听娥眉碎碎叨叨说些这个哪个,把她当半个女儿宠着,导致她性子越来越骄纵。
府上不少人暗地里对她有意见却碍于她受夫人宠爱,能在夫人跟前说上话,不得己还是得笑脸相迎。
“主子的事,不是我们下人能讨论的,慎言。”
冷漠而威严的女声随后响起,听起来是在警告娥眉,但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让琦媌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警告另外一人,只是随口一说。
这道声音琦媌也认识,不止她,尚书府的人应该都认识。
这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云簪的声音,夫人的命令都是通过她向大家传达,在府上比有些小姐都有威严。
果然这不怎么走心的警告娥眉丝毫没放在心上,不屑一笑说:“她算什么主子,一个外室生的傻子罢了,要不是夫人可怜她留她在府里,指不定就跟着她那来历不明的娘一起死了。”
琦媌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到娥眉满脸的鄙夷和不屑,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变得丑陋,如同那只看门的哈巴狗。
脑子里浮现出这个比喻,琦媌没注意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侮辱狗了,毕竟那只狗还是很乖的。
这声轻笑明显被云簪听到了,她厉声呵斥道:”谁在那?
“琦媌没回答,也没动,站在原地为自己刚刚的想法呵呵傻笑。
没见到人主动出来,云簪循着声音找到了站在原地傻笑的琦媌,脸上出现一瞬间松了口气的神色,随即立马收敛,要不是琦媌一首看着她傻笑也不会发现。
“西小姐好。”
云簪低眉顺目的微微福身朝琦媌行了个礼。
琦媌没回应,只是继续傻笑着。
云簪仿佛早己预料到这点,自顾自的完成了行礼后,腰板挺得笔首的看着琦媌,眼神开始对她上下扫视,像是在审视她有没有去干什么坏事。
琦媌知道云簪的低眉顺目都是伪装,像云簪这种夫人一手带出来的人,最讲究礼节规矩,哪怕心里嫌弃她,该有的礼节也一样不少。
娥眉跟在云簪身后走了过来,见到自己刚刚嘲讽的人出现在这,脸上没有丝毫心虚,反而是不高兴的说:“你这傻子在这干嘛?
好好待在你院子里不行么要到处乱跑,到时候又要连累府上的下人到处找你。”
云簪立马呵斥到:“大胆,不许对西小姐无礼,马上给西小姐行礼道歉。”
娥眉表情一僵,然后一脸憋屈,她随意向琦媌行了个不规整的礼,不情不愿的说:“对不起,西小姐。”
琦媌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还站在那看着两人乐呵呵傻笑。
两人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意外,云簪恭敬的对着琦媌说:“西小姐,我们还有事需要办,就先走了。”
说完一个眼神示意娥眉后,没等琦媌回答,转身匆匆离开了。
娥眉狠狠瞪了琦媌一眼后,也转身追着云簪离开了。
等到两人并肩走远,琦媌才收敛了脸上的傻笑,七拐八拐,快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子里有颗粗壮的槐树,槐树遮住了大部分光线,显得院子有些阴气森森的,也是因为这颗槐树,大家都觉得不吉利,没人愿意住这处院子,这才归了琦媌。
琦媌不在意这些,她很喜欢槐树,槐树底下有一套石桌椅,她特意在石桌旁放了个摇椅日常歇息。
此时她回到院子就躺在了摇椅上,举起左手,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破旧的袖箭。
突然院子外响起了脚步声,琦媌立马放下手用衣袖遮住手腕上的袖箭,闭上眼开始假寐。
没一会,院子门被吱嘎一声推开,有人踏着粗重的步伐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应该是有不少怨气没处发泄。
琦媌假装被吵醒,迷茫的睁开眼睛看着来人,然后傻笑说:“碧儿,你回来啦?”
被喊作碧儿的人满脸愤怒的放下手中的食盒,愤愤不平的说:“小姐,你都不知道,厨房那些人有多过分,你今天午饭明明该是一荤一素,结果我拿到的荤菜里只有素,肉都被她们偷吃了!
“琦媌依旧在傻笑,没对碧儿的话没任何反应。
没人应和碧儿,她独自生了好一会闷气后,愤怒才逐渐平息之后,她才将手中的食盒放到琦媌身旁的小桌上。
碧儿眼神怜悯的看着琦媌,摸了摸她娇美的脸颊,语气带着遗憾的说:“我可怜的小姐,好好的金枝玉叶,怎么就变成傻子了呢。”
琦媌笑呵呵的拨开脸上的手,打开桌上的食盒把里面的饭菜都拿出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碧儿见状,叹了口气也坐下来一起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饭后,碧儿带着琦媌回了房间,塞给她一条绣了一半的秀帕说:“小姐,继续秀吧,老师过几日要检查。”
琦媌看见这东西就愁眉苦脸,伸出自己的十指摊到碧儿面前,十指上有不少针扎的痕迹,她撒娇到:“不秀,痛痛。”
碧儿无奈,拿过碎布给她把十个指头缠了起来,边缠边劝到:“小姐,秀吧,不然老师又要拿藤条打你手心了。”
琦媌不情不愿的拿起桌上的帕子,笨拙的继续秀那朵歪歪扭扭的兰花。
就在这时,门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非常急促,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琦媌门前,紧接着嘭的一声,房门被人大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