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入夜时,西北角铭玉坊经常传出婴孩啼哭声。
铭玉坊西北角有一处杨林。
多年前的一场倾盆大雨,这片杨林从树根处不断有血水涌出。
官府查过,结果不了了之。
之后每到倾盆大雨时便有血水涌出,民间便有了“血杨林”奇闻。
血杨林旁有座府邸死气沉沉,占了大半个坊,放眼望去便是沉寂无边的黑夜...伴随着血杨林发出沙沙声,若有若无的呼救声传遍整个长街。
呼救声混杂着远处咿咿呀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叶麻子,叫你别赌,你非要赌,输了吧?
还让那小娘子溜了!
....”五大三粗的壮汉眼睛似铜铃般满脸怒气的拍了拍身旁马杆般叶麻子的头。
叶麻子吃痛的揉了揉后脑勺脚下未停的看着不远处的绿衫少女反驳道:“既然是要命的活计,也要过过手瘾赌一把,不然成了鬼还怎么赌?
再说了看那小娘子弱弱的身板,被抓时就惊恐哭求,现在她能跑多远?
且让她跑着一会就没劲了。”
说话间,却见前方绿衫少女一个踉跄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叶麻子三角眼闪过喜色,身旁的汉子也松了口气。
叶麻子持走马灯来到近前,西周一片漆黑,只有在风中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
灯光在少女莹白的脸上一照,却发现少女额角一片血红。
大汉脸色一白喉头一紧:“不会死了吧?”
叶麻子没好气的瞪大汉一眼道:“添什么晦气?
人死了还怎么换钱?”
说话间,叶麻子伸手去探绿衣少女的鼻息。
下一瞬叶麻子浑身一僵,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晦气,人没了!”
话音刚落,忽明忽暗的灯光眨眼便灭了。
不远处咿咿呀呀的唱曲声瞬间消失,血杨林的沙沙声伴随着远处婴儿的啼哭声首往俩人耳朵里灌。
枝丫----不远处斑驳的朱漆大门传来沉重的开启声。
俩人俱是惊出一身冷汗,却发现往日沉浸在无尽黑暗残破不堪的宅子,门前竟亮着两盏宫灯。
宫灯映照下书写着“怀庆郡主府”皲裂的匾额上立着密密麻麻的乌鸦。
“这不是十年前被北然奸细血洗的怀庆郡主府吗?”
叶麻子吞咽了口唾沫心都在发颤,冷汗被夜风一吹寒凉一片。
北然是大燕北方的游牧民族,十年前北然奸细混入京城,一夜之间怀庆郡主府血流成河一片血红,就连怀庆郡主也死在血泊之中。
大汉抹了一把汗打了个激灵道:“咱们还是走吧,找那妇人交差了事。
这鬼地方死了人太邪性!”
叶麻子下意识点头,便觉腰间短刀被人抽走,他满脸狐疑迅疾的拍了大汉肩膀道:“你抽我短刀作甚?”
大汉闻言看向叶麻子,铜铃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恐惧的火苗,他满脸惊恐的指着叶麻子身侧。
叶麻子顿觉身侧凉风习习,侧头却看到绿衫少女额头己被血染透,在宫灯的照耀下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红晕格外的令人胆寒。
见刚才没气的少女又活了,叶麻子三角眼闪着光,他搓着手尖尖的下巴挤出一抹笑:“大眼,绳子拿来先捆了再说。”
似是太兴奋了竟忘了他腰间的短刀出现在少女手中。
被唤作大眼的大汉愣了一下自顾自的从腰间挎着的包里拿麻绳。
少女眼眸微冷反问道:“你准备捆我?”
叶麻子一怔,在呜咽的夜风中大笑出声,好像少女的话戳中了他的笑点。
想起少女被抓时梨花带雨的惧怕表情,他甚是觉得十分可笑。
下一刻,也不见少女如何动作,刀芒闪动间,叶麻子的右耳被硬生生的割了下来。
叶麻子摸了下右耳,不可置信的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慢半拍的才感觉到痛处,杀猪般的惨嚎一拍之后才传出来。
“现在呢?”
少女好看的眉眼没有任何表情冷声道。
愤怒的火焰在叶麻子心中升腾,他捂着右耳朵对身旁的大眼怒道:“我耳朵都没了,你就看着?”
到此时叶麻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有刀...”大眼抿着厚厚大嘴巴十分委屈的眨眼。
叶麻子疼的满脸抽搐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对大眼大吼道:“你没有刀吗?”
绿衫少女刀尖指着叶麻子对大眼幽幽道:“把他捆了!”
看着少女刀尖上的血渍,大眼不禁又打了个寒颤,竟是吓的将腰间的短刀扔了出去。
“你敢!”
叶麻子瞪了一眼大眼大吼道。
下一瞬,叶麻子右手手筋便被挑断....叶麻子的脸因为疼痛十分扭曲,泪水涌出,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气的。
到此时他才感到少女与被抓时己经判若两人,被抓时少女柔弱的只会哭,可如今看着像个从阎罗殿回归的杀神。
片刻后,叶麻子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侧头看着大眼十分老实的蹲在他身边哭的更大声。
“我问,你答!
如果不老实的话....”少女看向叶麻子。
叶麻子疼的***两声连忙点头。
“我是谁?”
“咸宁坊凌府三姑娘,凌凤玥。”
叶麻子回答的很快,生怕少女不悦再给他一刀。
“凌凤玥吗?”
少女眸中闪过疑惑接着问道:“我阿爹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啊女侠....”叶麻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混着血水向下淌...“我听人说,女侠的父亲是大兴知县大人凌海。”
大眼在一旁老老实实的补充道。
只见凌凤玥咦了一声,表情变的十分奇怪,好像在说凌海怎么能当她爹的惊讶。
“你幕后的人是谁?
或者是哪个傻子指使你们干的!”
凌凤玥手中短刀在叶麻子麻布衣服上擦着血渍问道。
“漕帮三娘子...”生怕叶麻子在吃皮肉之苦大眼忙委屈巴巴的抢声道。
“真的?”
凌凤玥眸色一凝几分杀意迸发,手中短刀在淡淡的月光下闪着寒芒。
“是真的,漕帮三娘子一共给了五十两银子,让我们俩个绑了你卖出燕都城,五十两我输完了才想着把你卖到勾栏换钱.....”叶麻子哭着求饶道。
“剩下的银钱呢?”
凌凤玥凝眸。
大眼闻言连忙从怀中拿出布袋呈到凌凤玥眼前:“都在这里了。”
凌凤玥接过布袋掂了掂揣进怀里,盯着叶麻子问道:“你的呢?”
“我的都输光了,哪还有银钱....”叶麻子疼的首哆嗦回道,心里哀叹这到底是谁抢谁,真的是撞见鬼了,邪了门!
凌凤玥见叶麻子说的并不是假话,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微微偏头,看到怀庆郡主府的匾额,眸底光芒闪烁,似是迷茫,似是不解,似是惊讶。
“现在是哪一年?
什么年号?”
“隆佑二十一年....”叶麻子抽搐着回道疼的快要昏迷。
过去十年了吗....“我的事如果说出半个字会死的很惨,知道吗?”
凌凤玥转身向映山别苑门口走去。
大眼忙点头应了,却看到一旁的叶麻子昏了过去....凌凤玥感觉到大眼的哽咽补充道:“他死不了,还有半个时辰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会发现你们...”大眼刚想回话,却见凌凤玥的身影不知何时己经出现在怀庆郡主府的匾额下...凌凤玥莹白的手抚着斑驳皲裂的朱漆大门,手指尖不住颤抖。
匾额上乌鸦眼睛倒影中,少女缓缓的推开了十年未曾打开的大门...府里屋檐下的宫灯竟全部亮着,出现在凌凤玥眼中的是死气沉沉的别苑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恍惚间回到十年前...晚风中回荡着别苑深处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门前的影壁,书写着龙飞凤舞的鲜红大字---杀人凶手怀庆郡主。
她就是死了十年的怀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