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一天，天空灰蒙蒙的。
成片的厚重的阴云遮盖住了太阳洒落在尘世的光芒。
细密的雨珠从高空落下，砸在黑街一处不知名小巷的路面上，也砸在一个名叫俞岷的青年身上。
俞岷蜷缩着身子蹲在巷尾角落的墙壁，阴影严实地遮住他瘦弱的身体。
他眼睛盯着巷子口，一只手始终放在裤腰的位置。
那里插着一把生锈的水果刀。
“呸。”
巷口走进来一个染着白发的青年，他随意地将叼在嘴里的烟吐到地上，走到巷角的墙根，解开系在腰间的皮带，准备解手。
“顾哥。”
蹲在角落的俞岷突然站起喊了白发青年一声，吓得他的身体一哆嗦，几滴焦黄的尿液落在他的尖头皮鞋和扶着的手上。
“他妈的，老子在放水你嚎一嗓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东西。”
白发青年抖了抖，对站在身后的俞岷怒骂。
“我的错，我的错。”
俞岷道歉，嘴角挤出一抹笑，语气中满是讨好的意味。
白发青年系好裤腰带，转身看到俞岷的脸，他嘴巴大张，露出两排被尼古丁熏得焦褐色的牙：“这不是我们俞大学霸吗，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揶揄地说着，同时将手伸向俞岷苍白的脸。
尿液的骚臭味扑鼻而来。
俞岷不躲不避，笑容僵硬地任由白发青年拿自己的脸像一张纸巾一样又擦又抹。
太爽了，这实在是太爽了。
白发青年看着俞岷逆来顺受还不得不对自己笑脸相迎的模样，心中愉悦，手上的动作又用力了几分。
若是放在几年前，自己哪里有机会可以这样肆意***这位曾经的初中同学，天之骄子呢。
这一切都要感谢神明啊！
白发青年眼神虔诚地越过俞岷，望向屹立在世界中央的黑色高塔。
黑色高塔大体呈螺旋状，塔身首冲云霄，若只凭人眼看是绝无可能望见塔顶的。
它不是人类的造物，而是神明在三年前投于人间的恩赐。
自从这座黑色高塔的出现，人类社会原有的秩序彻底崩坏。
自己也是依靠过人的聪明才智及时地抱上了大腿，才能在这样的世道活出个人样。
白发青年自得地想着，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手，他看着俞岷，看着他那张常挂在学校光荣榜上的，常与自己拿来做比较的脸，轻蔑地笑了。
读书好顶个屁用，还不如自己混的好。
“顾哥，我想问您借点钱。”
俞岷看到白发青年收回手在笑，适时地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
“借钱？
借多少？”
白发青年问，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五百。”
俞岷回答。
人类社会秩序崩坏的同时也代表着各国政府的信用经济体系全面瓦解，他们现在所说的钱指的是一种从黑色高塔中产出，刻有相应数字和十字图案的银币。
“呵呵，你还真敢要啊，先不说老子有没有这么多钱，你凭什么值得老子给你这么多钱？”
白发青年不屑一顾。
“顾哥，您有的，我算过了，”俞岷小心翼翼地说，“单是我今年交给您的保护费都己经有六百多了。”
“收保护费的钱又不是全落在老子手里，大部分还是要上交给老大的。”
白发青年说。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又问。
“我妹妹的病加重了......”俞岷不愿意说太多，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哦，那个肺痨鬼啊。”
白发青年虽然从来没有在收保护费的时候见过俞岷的妹妹，但对她的情况有所耳闻。
“顾哥，只要您肯借我钱，我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
“当牛做马？”
白发青年饶有兴致地捏住俞岷的下巴。
俞岷的长相英俊，一张脸眉清目秀，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他的身材消瘦，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
若是放在一些有奇怪癖好的大人物手中，肯定会是个不错的走俏货。
“可惜，老子不喜欢搞男的。”
白发青年有些惋惜，随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哥哥长得好，妹妹指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样吧，你回去叫你妹妹来巷对面的夜色KTV陪老子一晚上，老子就借你这五百块钱，怎么样？”
俞岷闻言沉默不语。
呼啸的风从两个人的耳边吹过，从灰暗天空上滴落的水珠逐渐连成白茫茫的丝线。
此刻，暴雨如幕。
“该死的穷鬼，什么都不付出还想要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白发青年不耐烦，啐了俞岷一口，用肩将他撞到一边，双手插兜抬脚准备离开巷子。
“噗嗤。”
钝刀捅进皮肉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巷子里充耳可闻。
白发青年感到疼痛，张嘴想要大喊。
“救......唔......唔......”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攀附到白发青年的脸边，死死捂住白发青年的嘴。
俞岷抬脚踢在白发青年的膝窝上，白发青年当即跪在地上，挣扎不得。
“钱......我......给......你......给......你......”白发青年慌乱，被捂住的嘴努力地吐出一个一个音节，他伸手摸向自己外套的口袋，那里面存放了价值三百的银币。
俞岷不给他机会，生锈的水果刀从腰间拔出，首首地扎进白发青年的脖颈。
“扑通。”
白发青年身体失力，歪倒在地。
他的两个眼睛不甘的瞪着，猩红的血丝布满瞳孔，精心打理的白色短发被身下的血液和泥浆污染，几枚亮银色的硬币从指缝中掉落，咕噜噜地滚到俞岷的脚边。
俞岷甩了甩附着在水果刀上的血，将其重新插回腰间，俯身捡起硬币后走到白发青年的尸体身边。
“只有三百块钱啊。”
俞岷蹲在白发青年的尸体身边将其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从里面找出十几枚颜色不一样的银币。
他将银币放进自己上衣的内袋，轻轻地叹息一声。
“得赶紧走，要是顾哥的同伴们找过来可就麻烦了。”
俞岷心想，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变暗，雨水不再落到自己的肩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
一顶漆黑的雨伞撑在他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