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大寒。
顾府一片喜气洋洋,府中张灯结彩准备着新年的到来,下人忙碌着在府中穿梭,井然有序。
府中还有一件喜事,便是家主升了官,真是双喜临门,各处都洋溢着喜气。
与这格格不入是顾府主母的院子——向暖阁,名字中带了一个“暖”字,但向暖阁里面连一个暖盆也没有点,临近中午,向暖阁连午膳也没有人送来。
“要死了吗?”
苏念暖躺在床上盖着单薄的锦被,冻得瑟瑟发抖,干裂的嘴唇摩擦得生疼。
不复以往鲜活明亮的身体,有的只是形同枯槁。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念暖打开手,一抹刺眼的血色闯入眼中。
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来人,来人,快来人啊……”哒哒哒!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靠近门口。
苏念暖惊坐起,慌乱的找着丝帕,想要将手中的猩红擦掉。
他来了,他来看她了,不能让他看到她这番病怏怏的样子。
这串脚步声顾向暖深入骨髓,这是她的夫君顾瑾鹤脚步声。
她就知道他记得她的,他一定会来看她的。
没有丝帕,苏念暖将手上的血色胡乱的擦在锦被内侧。
吱呀~门被打开,一股发霉湿重的气息扑鼻而来。
顾瑾鹤拧着眉,嫌弃的等外面的冷空气进入,吹散了里面厚重的霉气后才踏入。
苏念暖冷得哆嗦一下,还是伸出消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将墨发理了理。
顾瑾鹤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心中烦闷,都这番模样还不忘整理容颜,京中女子就是这番娇柔做作的做派。
苏念暖毫不自知,惊喜溢于言表,“夫君你来看我啦?”
唤了几声,顾瑾鹤始终站在门口,就那么遥遥相望着,不对,应该说只是苏念暖深情的望着。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埋怨的声音响起,“夫君,你还没有跟她挑明么!”
夫君?!
谁都知道京城新科状元顾瑾鹤对他的夫人最是有情,是多少京中女子羡慕不己的对象。
谁不说嫁人就要嫁顾瑾鹤这样的男人,多么的深情又专一!
可今日,一名女子竟当着她的面叫瑾鹤夫君。
很快,那名女子穿着一袭大红色富贵芙蓉掐腰云锦百褶裙,外头还罩着同色镶雪色狐狸毛边的披风,衬的一张脸多了几分娇俏滋味。
一进来就亲热地挽上了顾瑾鹤的手臂。
顾瑾鹤温柔的为其拭去落在发梢的白雪,宠溺的责怪,“你怎的过来了,都说了这些脏事儿交给我来做!”
苏念暖根本没有听到他口中的脏事儿我来做,目光紧紧注视着顾瑾鹤盼望着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两人举动亲昵,根本不当苏念暖存在一般。
外面的寒风呼呼的往屋里吹,尽管手心一片冰冷,她还是没有放弃。
首到女子再次唤了“夫君”。
苏念暖紧攥的手心仿佛被掐进了肉里,也没有心中那块疼。
“顾婉柔?!
你不是夫君的妹妹么!
在这里胡乱叫什么夫君!”
苏念暖用尽力气质问道。
说完,身体就靠在了枕头上,仿佛全身的力气抽干。
“嚯,姐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我根本就不是夫君的妹妹,我是顾家的养女,从小与夫君青梅竹马长大,要不是当年你爹榜下捉婿,夫君没有办法,能叫你活生生将我们分开这么些年……”话还没有说完,顾婉柔己经嘤嘤的哭了起来,顾瑾鹤温柔的为其擦拭眼泪,动作温柔小心,眼里饱含柔情。
这一幕,苏念暖莫名觉得熟悉异常,曾经,他也是……这般对她的,只是现在唤了个人。
一股悲怆痛彻心扉。
“咳咳咳咳……”苦涩夹杂着伤心不断涌来,苏念暖咳个不停。
顾瑾鹤温柔的叫顾婉柔离开,这里的事儿他来处理。
一个不走,一个相劝好,一副恩爱的夫妻!
“哈哈哈……”苏念暖突然仰天大笑,原来她所依恋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这对狗***恐怕早就狼狈为奸了!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滑落。
突然,苏念暖想到了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夫君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她声嘶力竭,不知是不是大限快到了,竟感觉眼睛变得朦胧起来,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声音也渐渐低哑……朦胧中,那对身影来到面前,“夫君,姐姐还不知道她养在身下的一双儿女是我的亲生儿女呢!
说起来,我还挺羡慕姐姐的,我的儿女叫了她几年的母亲!”
“乖,等回去叫湘辰、湘芊喊你母亲喊个够。”
“姐姐可真是命好,这座宅院是她的陪嫁,还有丰厚的嫁妆,婉柔却什么也没有!”
“这个蠢女人早就将宅院换成我的名字了,要不她库房里那些嫁妆都给婉柔可好!”
“都依夫君的。”
女子娇笑甜腻的声音与男子讨好宠溺的声音犹如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入苏念暖的心脏。
他们如此相爱,那她算什么……滚烫的泪水不断的往上涌,不消片刻,苏念暖己经无法稳住身形。
“夫君,姐姐是江南女子,身材玲珑娇俏,脸蛋精致,容貌昳丽,不像我生得……总之,没有姐姐那般千娇百媚!”
“婉柔不喜欢,那咱们就毁了她!”
话落,昏昏沉沉的苏念暖感觉有刀子划向她的脸庞,好疼好疼,疼得她一边痛苦***,一边用力睁开沉重眼睛。
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道火光在眼前无限放大。
呼呼……很快,苏念暖感觉被一股炙热包裹,她想逃离,但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开,无数火焰将她的身体撕咬着,疼痛的烧灼与凄惨的叫声交织在向暖阁中。
“啊啊啊……救我,救我……”劈劈啪啪的火海将她淹没,脸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液迅速被火烤焦,她感觉好痛,浑身都痛。
可再痛也没有心上的伤口疼痛!
可惜无人听到,连之前在房间的顾瑾鹤、顾婉柔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外头一片凌乱。
“向暖阁着火啦,向暖阁着火啦……”恍惚中,苏念暖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前院冲到向暖阁,他毫不迟疑拿起一块被褥打湿披在身上就往里冲。
“是来救她的么?”
可惜,己经迟了。
因为苏向暖己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好像己经死了。
可能这是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股执念,她很好奇自己被最爱的夫君亲手送她下地狱,还会有谁会来救她这个可怜人。
意识消散最后关头,她听到了那些人对他的称呼。
“齐王,不能进去啊!”
“齐王,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