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图书馆彩绘玻璃的声音像一首催眠曲，芙蕾雅第一百零三次后悔选择了这个潮湿偏远的小镇作为临时落脚点。
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聊。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书架上一排排陈旧的书籍。
《北方精灵王朝的兴衰》，看过了；《矮人锻造术大全》，这都几百年前的技术了，这的图书馆还没更迭吗？
《基础元素理论》...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连失望的情绪都显得那么熟练。
三万年！
整整三万年！
芙蕾雅几乎走遍了大陆每一个角落，寻找各种能带给她新鲜感的事物。
作为最后一位还活着的上古魔神，她本可以沉睡在自己的领域里，像其他同类那样在永恒的梦境里等待世界终结。
但她选择保持了清醒。
“至少人类的生活还能偶尔带来新鲜感。”
她轻声自言自语，指尖掠过书架最后一本书，就在她准备取下这本书的时候，一阵微风掠过她的后颈。
芙蕾雅的身体瞬间紧绷，那不是普通的风——是魔力产生的涟漪。
有人在这座不起眼的图书馆里使用了高阶魔法，而且刻意压制了波动。
她装作不经意的转身，目光扫过阅览区，几个当地的学生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一位老学者在抄写古籍，角落里...那里坐着一个红色头发的少女。
少女穿着普通的灰色法师袍，她摊开的书让芙蕾雅瞳孔微缩，她只稍微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书——《灵魂剥离的七种方法》，一本被各大王国列为禁书的典籍。
看来终于发现有趣的事了。
她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这本危险的禁书，会被这个偏远小镇的破旧图书馆收录。
她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红发少女身上。
“原来如此，”芙蕾雅眯起眼睛，她感受到红发少女身上缠绕着极其微弱的异常魔力，像是被某种诅咒侵蚀后残留的痕迹。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的魔力波动极其不稳定，时而如风中残烛，时而又会突然爆发。
“一个被灵魂诅咒困扰的短命法师？”
芙蕾雅心中泛起了一丝久违的兴趣。
她随手拿了本无关紧要的书，走向角落的空位。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芙蕾雅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其他桌子都有些...潮湿。”
她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红发法师抬起头，声音比想象中的要柔和：“请便。”
芙蕾雅坐下时，敏锐察觉到对方正在偷偷打量自己，不是普通的观察，而像是在评估什么。
更奇怪的是，她好像从这个脆弱的人类法师身上捕捉到一丝...担忧？
“你在研究灵魂法术？”
芙蕾雅决定主动试探，“这类法术对施法者的负担很大，人类的身体，能承受这种魔力消耗吗？”
红发法师的手指在书页上停顿了一下，“只是学术兴趣。”
“你呢？
看打扮应该是个学者吧。”
她轻声反问：“一个人类学者独自在边境小镇的图书馆里寻找什么？”
芙蕾雅注意到她说“人类学者”时微妙的停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个法师肯定被某种灵魂诅咒所困扰，以至于对自己学者这个身份这么看重，或许是想向自己求助，希望可以找到破解方法。
“我在追踪一个古代传说的源头。”
芙蕾雅随口编造，同时暗暗观察法师的反应：“关于永生者的传说。”
法师的睫毛几乎不可察觉的动了一下：“永生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她合上书本，站了起来，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就在这时，芙蕾雅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魔力的一次剧烈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法师体内挣扎。
她几乎要出手干预了——作为魔神，解决人类身上的诅咒对她而言易如反掌，但理智阻止了她，暴露身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你说得对。”
芙蕾雅温和的附和，同时指尖悄悄在桌子下凝聚魔力，一道无形的防护咒缠上法师的手腕，至少能暂时稳定那些暴走的魔力。
法师突然抬头，眼睛首视芙蕾雅，“你...”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窗外一道闪电打断，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雨声淹没了图书馆内所有其他声音。
“看来你暂时走不了了，”芙蕾雅微笑看着窗外，“介意聊聊你的研究吗？
作为交换，我可以分享一些...特殊的古籍来源。”
法师犹豫了片刻，芙蕾雅几乎能看到她内心的挣扎，最终，她还是重新坐下了：“我的名字是艾莉丝。”
“芙蕾雅。”
魔神报上了自己用了三百年的化名。
雨持续下着，两人开始了一场看似平常的学术对话。
但随着交谈深入，芙蕾雅越来越确信自己的判断——艾莉丝是个天赋异禀，但被诅咒侵蚀的人类法师，她研究禁术很可能是为了自救。
而艾莉丝看向她眼神中，那种若有若无的担忧，则被芙蕾雅理解为将死之人对生者的向往。
“你对上古魔文的研究很深入。”
艾莉丝突然说道，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不像是普通学者能掌握的知识。”
芙蕾雅早有准备：“我在北方大陆图书馆工作过五年。”
这个谎言天衣无缝——那间图书馆确实存在，但在她“工作”的那个年代，现在统治那里的王国还未建立。
艾莉丝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芙蕾雅注意到她时不时会按住自己的左手腕——正是刚才芙蕾雅施加防护咒的位置。
咒语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才对，除非她体内的诅咒正在与防护咒发生冲突，到底是什么诅咒，竟连我的防护咒都压制不了。
这样想着，芙蕾雅对眼前这个“命不久矣”的少女愈发充满好奇与同情。
天色渐暗，雨势减缓，芙蕾雅决定结束这次偶遇。
“我得回旅店了，”芙蕾雅起身时，注意到艾莉丝手上的银戒，其实是个精巧的魔法道具，正在缓慢吸收周围的魔力，又一个短命种挣扎求生的证据。
“明天上午我还会来这里，”艾莉丝突然说，“如果你有兴趣，那本《东境巫术考》的原始版本在我房间，比馆藏的删减版完整得多。”
芙蕾雅眨眨眼，这是邀请吗？
还是说，这个叫艾莉丝的法师己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些什么？
“我很荣幸。”
芙蕾雅优雅的点头，同时决定今晚偷偷跟着艾莉丝，找出那个诅咒的源头。
如果可以，或许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帮她解除诅咒。
两人在图书馆门口道别，芙蕾雅撑伞走进雨中，走了几步后，她敏锐的捕捉到身后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
她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但嘴角微微上扬——艾莉丝在她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多么可爱的尝试。
“可怜的小法师，”芙蕾雅心想，“以为自己能追踪魔神？”
但她决定不抹除那个印记，让艾莉丝以为自己掌控局面不是更有趣吗。
与此同时，留在图书馆门口的艾莉丝注视着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红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金光。
“那个学者身上的时间...不对。”
她低声自言自语，龙族特有的真实视域让她看到了芙蕾雅身上缠绕的异常时间线，“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截断又持续...可怜的人类，一定中了时间诅咒。”
艾莉丝握紧拳头，作为上古龙族，她见过太多被时间诅咒折磨的短命种。
那个叫芙蕾雅的人类学者身上散发的知识气息令人着迷，但更令她担忧的是她身上那种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
“得想个办法，”艾莉丝转身又走回图书馆，决定借阅关于时间诅咒的典籍。
或许能在不暴露真身的情况下帮助这个人类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