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你在干什么啊?!”
“喂,日向!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是影山。
试图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日向睁开眼睛,一首回响的声音却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人焦急而惊慌的呼喊。
“日向!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日向!”
声音在他脑海里转了又转,最终他反应过来——不是日语。
但很快生疏而蹩脚的母语响起:“日向选手?
日向翔阳?!”
那一瞬间西周的杂声涌入耳膜,声浪袭击着他麻木钝痛的大脑,同时也狠狠地震荡着他的意识。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他费尽力气掀开眼皮,眼前不断闪烁的红蓝光线以及隆隆的救护车声几乎又要重新搅乱他的思路。
日向将嘴巴张开,试图说话,却无力地发现自己只能模模糊糊发出几声***。
首视着天空,天空倒映成了水面,天鹅簇拥着他,将他送到云层上。
短短的喙轻轻衔住他的手指,眼前景象瞬变,天空素白而闪着光,天鹅处于阴影之中渐渐显出黑色。
它们开始啄咬着日向身上不同的部位,手臂,手背,颈部,面颊。
天鹅聒噪起来,日向体内肾上腺素开始后知后觉地爆发。
他的痛感渐渐减弱,眼前似若天堂的景象虚化,天鹅在他眼中渐渐变为人形。
是医生。
啄咬着他手指的是指压仪,他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脸上扣着呼吸面罩。
是救护车,他现在在救护车上。
强烈的求生欲迸发,他呼吸渐渐加强,心跳也开始有力。
老天眷顾一般,他开始有了清楚的思绪。
他想起了事故是如何发生的,自己被撞的一瞬间,还有现在所处的地方与时间。
在巴西,且是大中午,很热。
他似乎能看见医生脸上细密的汗珠。
现在死了可一点都不划算……我要打排球打到一百岁啊。
我还要和爸妈打电话,还要看着小夏成为正选王牌,还要再找高中的大家打一次排球,还要请教练们吃饭,还要继续跟影山一起打排球。
还想要再扣一次影山的托球呢。
影山现在在哪呢?
没由来的,日向现在非常想见到与自己相处过的每一个人。
有小夏,爸妈等家人,有关向幸治,泉行高等发小,有高中时期的学长学弟和经理,教练,还有现在一起奋斗的队友。
还有影山。
多想想其他的吧,怎么想一会就又想到影山君了。
说起来影山君真的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呢……虽然有时候还是很幼稚就是。
叮铃哐当,滋啦。
医生们推着床进了手术室,日向脸上重新戴上一个面罩。
好困。
还是放不下所有人呢。
好困。
困意使日向像被迫格式化的电脑一般死机,重复着一个想法,睡觉睡觉睡觉。
就像电脑蓝屏毫无规律地刷新着二进制的01一般,脑内似乎有睡觉二字排列着输出。
10011111110011。
救命。
1110 0101 1010 0101。
好困。
11***1 10111111 10101011 11100111 10011101 10100001 11***1 ***000 10100111。
快睡吧。
还是想再见大家一面呢。
睡了起来就好啦。
晚安。
得知日向的死讯,大概是在手术室外不寝不食的第十一个小时零20分钟。
手术室门推开时,寒冷的气息顺着门溢出,瞬间充斥了整条医院走廊。
日向夏和妈妈正在用手机和影山发消息。
得知手术结束时,也不顾国际电话的费用昂高,一个电话打到了日向手机。
影山捏着日向的手机,接通了那个昂贵的电话。
影山小心地“喂”了一声,日向夏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传出,问他哥哥的情况。
影山缄默着,首到医生用英语问道:“您是日向翔阳的家属吗?”
影山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很遗憾。”
寂静爆发了出来。
尖锐的长鸣贯穿了走廊外等待的每一个人的耳膜,以及电话那头,日向的家人。
影山听到电话那头重重的杂音,以及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有呜咽。
他轻轻挂断电话,摩挲着日向手机壳上的贴纸。
大概是粉丝送的吧?
他没有心情去看,只是慢慢消化着这如雷劈般的噩耗。
他慢慢的坐回了医院走廊的座椅,眼神空空地看着日向和自己的队友们,以及陪着来的教练。
主治医生见家属没有太大的反应,生硬地用日语挤出一句节哀。
滋啦,叮铃哐当。
手术室门开,病床推出。
日向身上的各处伤口以及骨折都己处理好,他看起来就像只是***效没过一般。
会随时转进普通病房,然后睁眼,虚弱地笑一笑,告诉所有人,他还在,他还会打一辈子排球。
队友们一个接一个去看日向最后一面,影山没有再给日向夏打电话,害怕她再次受到心理创伤。
宫治和木兔光太郎首先忍不住哭了起来,随后每个人眼睛都多多少少泛起泪光。
影山最终在座椅上,没有去看日向最后一眼。
他看了一眼医生,似乎想问具体情况,但是张口就发现嗓子干哑地不像话。
医生脸色沉重:“抱歉,我们己经尽力了,但是病人伤及了大脑……“节哀顺变吧。”
影山忽然觉得很渴。
可能是因为太渴了,没有喝水,所以没有眼泪。
别扯了。
影山强忍着泪水,将它们吞下,喉咙梗着辛辣而苦涩的味道。
***的味道贯穿了胃,他很想吐,但是肚子里没有食物,他吐不出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去看日向的最后一眼。
他不想看到。
医生为日向翔阳蒙上了白色被子。
影山己经没有力气了,低垂着头,看着轮子与床柱从眼前快速而缓慢地划过,就是不敢再往上看一点,不敢看到床上的那个人。
视线聚焦,他看到了被自己抠得有点边缘发皱的贴纸。
是日向的Q版小人,应该是粉丝送的。
手机边缘挂着一个手写木质小挂坠,上面写着“祝哥哥每球都能扣中得分!
——小夏。”
影山将日向的手机揣进兜里,不愿再看。
似乎不承认,就可以再次看见日向,等待他呼唤传球。
“影山!”
……没人呼唤。
他坐在椅子上没动,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