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把生锈的手术刀，将礼堂后台切成破碎的几何体。
夏栀攥着道具羽毛的手蓦地收紧，她听见黑暗深处传来铝板扭曲的***——那是止痛药包装被捏碎时特有的声响。
"谁？
"她踢到散落的芭蕾舞鞋，缎面在月光下泛着死鱼肚白的光。
道具箱缝隙里漏出一截颤抖的指尖，指甲缝里嵌着普鲁士蓝颜料。
陆沉舟蜷缩在《天鹅湖》的废弃布景后面，右手正把心脏位置的衬衫攥成漩涡。
月光从高处气窗斜切而下，将他分割成光与暗的标本——左半边脸浸在冷汗里，右半边凝着石膏般的惨白。
"别过来..."他的声音浸泡在疼痛的黏液里，"会吓到你。
"夏栀踩到什么湿滑的东西。
低头看见满地月光中浮着银色的血滴，蜿蜒成微型银河。
她忽然想起生物课上的腔棘鱼标本，那些为适应深海压力变形的骨骼。
"你流血了。
"她跪坐在两米外的安全距离，道具羽毛在掌心折断。
陆沉舟的刘海黏在额角，露出眉骨处从未示人的疤痕——蜈蚣状的缝合痕迹延伸进鬓发，末端缀着颗青黑小痣。
远处传来《欢乐颂》的合唱，欢快旋律撞上满室血腥，碎成晶莹的玻璃碴。
陆沉舟突然抽搐着撞向道具箱，夏栀看见他后颈浮现大片蝶形瘀斑，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蓝闪蝶。
"今天...是我妈忌日。
"他扯开领口喘息，锁骨窝盛着晃动的月光，"她吞了三十七颗止痛药..."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是吞咽碎玻璃，"为了保持清醒画完最后的浪。
"夏栀摸到发绳上的水钻，那是母亲清醒时缝上去的。
她解开辫子，青丝垂落时带起细微电流："把手给我。
"陆沉舟的瞳孔在剧痛中放大，虹膜灰斑如同月海环形山。
当他颤抖的腕骨落入她掌心，夏栀才发现那些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最末端的勺柄处是个新鲜伤口，正渗出蓝莓酱般的暗血。
发绳缠上第三圈时，他忽然暴起将她按倒在地。
夏栀的后脑撞上《胡桃夹子》的铁皮士兵，齿间尝到锈味，却看清了陆沉舟眼底的恐惧——那是对施暴基因的憎畏，更是怕伤到她的战栗。
"为什么不怕？
"他额头抵住她肩窝，呼吸灼烧着锁骨，"我有西分之一概率遗传了..."夏栀的指尖抚过他后颈瘀斑，那里烫得像熔岩。
月光突然大亮，她看见瘀斑下藏着的数字纹身——19990617，墨迹被岁月晕染成青灰。
"她跳海那晚..."陆沉舟的哽咽撕开完美面具，"浪尖上全是磷光..."他的牙齿陷入她肩头，疼痛却让夏栀想起母亲病发时咬破的草莓，"像她调色盘上的荧光颜料..."血珠从校服渗出，在夏栀肩头绽成红珊瑚。
她忽然翻身压住他颤抖的躯体，用体重构筑温柔的牢笼。
陆沉舟的呜咽闷在她胸前，化作潮湿的雷鸣。
"嘘..."她咬开发绳上的水钻，冰凉晶体贴上他滚烫的太阳穴，"你看，我们像不像被潮汐锁定的双星系统？
"月光偏移角度，照亮陆沉舟身后的镜墙。
无数个他们交叠的身影在镜中重复，有的在撕咬，有的在拥抱，最远处的镜像是陆沉舟正将美工刀刺向自己手腕。
"不要！
"夏栀打落刀片的瞬间，镜中所有幻象应声碎裂。
陆沉舟的瞳孔恢复清明，冷汗浸透的衬衫下，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微微反光——他竟始终贴着医疗设备。
凌晨三点的钟声吞没了未尽的话语。
陆沉舟推开她冲向消防通道，却在楼梯转角被月光钉在原地。
夏栀看见他后背浮现奇异的疹斑，排列成旋涡状的星图。
"别跟来。
"他扯下电极片掷向黑暗，皮肤上残留的胶痕形如十字架，"会变成我这样的怪物。
"夏栀在清晨六点找到被遗弃的监护仪。
打印纸垂落如裹尸布，心电波形在某个时刻突然拉首成银河——那是陆沉舟将她按倒在地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