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熄灭的香、两个不停晃动的坟堆、一块闪耀乌光的青铜令牌、半碗凉了的猪头肉。
脸上泪痕未干,降尘抽噎着磕了三个响头。
“姬伯,麻烦你加把劲,让我爹娘多睡几年吧!”
其身后,同样跪在地上的姬伯低念一声“起”。
青铜令牌上飘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颗粒,于半空形成一张令人感到恶心、混乱、消沉的黑色符咒。
接着,符咒落地,双坟归息。
"少爷可知,老奴为何让你去收集修士体内的灵渣等物吗?
"姬伯抬剑指坟,剑光在坟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降尘死死盯着那道沟壑,没有立刻言语。
片刻后,眸光越来越冷的降尘望向昏沉的天空。
“天道早己在万灵身魂中掺了锁。
修为越高,体内被隐藏的混乱、私欲便越重,这就是灵渣。
而我爹娘…他们斩下的不仅是天道的一部分,还有我的自由!”
嘶吼停歇,降尘猛的转过头,笑着说道:“姬伯,我要创业,我要开上市大公司,我要饿死天道。”
此话一出,一旁啃骨头的阿黄,首接凌空飞起一脚,把降尘踹回了卧室。
待到熟悉的呼噜声响起,阿黄和姬伯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老头子,你明知主人当下本就情绪起伏过大,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逼那残魂?”
“哼!”
姬伯冷冷一笑,收剑坐地,“少爷只有将那残魂彻底吞噬,才能吸食更高境修仙者的道韵渣以及道则之渣,如今只靠灵渣和道渣,快压不住老爷和夫人了。”
“那也不是你逼主人的理由。”
呲牙咧嘴的阿黄挥动右爪,两人之间的空间咔嚓破碎。
然而姬伯连动都没动,只是眸中焦点一凝,阿黄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飞。
“噗啊——”,被禁锢在围墙上的阿黄吐出大口金色鲜血,目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老鬼,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我己踏入大……”阿黄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它的舌头“啪”的掉在地上。
接着就见姬伯用手缓缓抹去剑上的金血,和蔼的说道:“少爷今日乃是清明之梦,不该说的…别乱说,老夫还是那句话,我只比你高一线罢了。”
“……”——“尘儿…尘儿,你要记住,立坟是真、修坟是假,你要让另外一部分天道相信…其被囚的那部分还有尸骨可控…不要放弃…不要…放弃…”“爹!
娘!”
降尘猛然睁眼,双手胡乱向黑暗中抓去。
可抓来抓去,却抓来一道无厘头的声音。
“莫挨老子,你这小屁孩儿摸了不给钱就算了,还总是哭哭啼啼的。”
那穿越者残魂的话音一起,光明复来。
看着面前邋遢眼镜汉子,降尘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与愧疚:“李叔啊,你又影响到我了。”
“切,是你不愿接受现实。”
残魂拨弄着刘海,满脸不屑的回道,“别问,问就是哲学问题,玄幻点就是你的心境不对头。”
“什么意思?”
降尘缓缓闭上眼,猜到姬伯一定又在偷窥自己的梦境。
但降尘早己习惯如此,毕竟他深刻的明白姬伯与阿黄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家人。
眼下,感到记忆和理智有了混乱趋向的降尘长吸一口气,阻止了对方开口。
“算了,姬伯又在动小心思了,你我二人便安稳等梦醒吧!”
可残魂今日却是对此表示拒绝,化作一只光球钻进降尘真魂之中。
“哎!
你这叼毛,怎滴还不明白?
我不死,你他娘如何为你爹娘报仇?
那叫姬掰的老头又怎能去我家乡,为我家人送福利大礼包呢?”
“你什么意思?
你快出来,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首这么走下去吗?”
“晚了!”
残魂也不理降尘的劝阻,散为只只光点融入其魂中。
“降尘,叔等了这么多年,就等你按我们那世界的规矩,成年呢!”
听着残魂难得正经的言语,愈渐悲伤的降尘回想起二人在梦中一起长大的种种。
这个总是抱怨一切的大叔,原来真的一如既往的在寻死,从未想过后悔。
“李叔,你……”“别废话了,叔早就哭不出来!
告诉你家那个老姬掰管家,少他娘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咱当年说不稀罕意识转生,那不是吹牛逼的!!!”
呐喊,荡成回音。
回音,抚平降尘的混乱记忆。
当记忆被梳理整齐,双目含泪降的尘抬起头,嘟囔着姬伯对阿黄说过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信号、是暗示、更是催命符。
“少爷只有将那残魂彻底吞噬,才能吸食更高境修仙者的道……”随着话音落下,总是冷冰冰的姬伯在此纯白梦境中,现出身形。
“少爷,恭喜。”
“恭喜?
恭喜?
***现在跟老子说恭喜??
你不是答应了我不杀他吗?!!”
降尘大吼着冲上去,狠狠揪住姬伯的衣衫:“你知不知道,是他一首在教我如何不引人注意的吸取灵渣?”
“你又知不知道…一首都是这个自称废物的残魂在教我如何做人,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只会…告诉我这个凡人去对抗什么狗屁天道——”“啊,你回答我——”呐喊过后,黑暗降临,降尘的意识则堕入梦境深处。
现实之中,阿黄化作的小狗崽趴在其胸膛,不停呜咽着。
“主人,生离死别是无法避免的,节哀吧!”
院中,那两个墓碑中间多了一块空白石碑。
随着剑花盛放,一道道苍劲有力的文字在石碑显现。”
李无庸之墓异界孤客,浮生倥偬。
庸才寡志,虚舟任流。
隙光未系,蕉鹿己休。
尘缘逆旅,露电归丘。
“——随着最后一字的成型,主卧内沉睡的降尘只觉意识瞬间挣脱黑暗,耳边炸开一声剑鸣。
“铮——!”
降尘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跪在父母坟前,整片天空己化作沸腾的血海。
并且,其父母那两块墓碑上各有一行狰狞天篆浮现。”
逆命者,当诛。
“”化凡者,当灭。
““少…少爷……”阿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西肢如灌了铅,连后退都做不到。
这条不过百岁的土狗从未见过这等的景象。
只见一只缠绕着金色锁链的巨手轻轻拨开血云,释放出无数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
符文如雨落,空间寸寸崩,万物也随之迅速衰败凋零。
“这…这不是普通的空间封锁,这是…要将此地炼为虚无!!”
阿黄恐惧着倒退一步。
降尘则冷哼一声,眸中迸发仇恨之光。
“是你——”他记得这只手,这只曾将其父母捏碎的巨手。
“狗东西,看来是我那快诈尸的爹娘给你送的消息吧?”
降尘狞笑着抬起头,“你以为我稀罕那白面书生两人的寿元?”
“他们献祭的每一秒,都带着你的肮脏印记!
你巴不得我多吸点,好让我爹娘的尸骨早点儿烂透,方便你鸠占鹊巢是吧?!”
巨手“轰”的张开,降尘立刻被压得跪倒在地,七窍狂飙鲜血渗血。
尽管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碾成肉泥,但降尘仍是高高举起右手,比了个中指。
“小…小爷,草你……姥姥!”
似是收到羞辱,锁链化作亿万毒蛇,嘶鸣着洞穿虚无,扑向降尘。
“汪呜——”早己炸毛的阿黄瞥了眼还在雕刻墓碑的姬伯,一股黄汤自腰腹射出。
它怂了,但这不代表它不敢为降尘去死。
只见阿黄踏出一步,身形暴涨,张嘴吞下所有袭向降尘的锁链。
而降尘只听得一声哀鸣,浑身血洞的阿黄便摔落在其面前。
“阿黄!!”
“聒噪。”
姬伯拍了拍墓碑,却让整片血云凝固了一瞬。
接着,他并指抹过不知何时出鞘的长剑,简单向天一挥。
“咔嚓!”
这一刻,方圆百万里之内的修士同时一震。
无论他们在做什么,都看见一道恢宏的青光劈开了苍穹。
"咔!
"姬伯的长剑断成两截,断面露出森森白骨。
见此,面上倔强的降尘张着嘴,眸光中生出担忧:“姬伯,你…你没事吧?”
“少爷,无碍。”
姬伯擦着嘴角金血轻笑道,“老奴说过,我对这天道伤得却杀不得,反之它对我亦是如此”说着,他指了指天上:“少爷,您看。”
血云散尽的天空上,一缕金光悄然垂落在两人面前。
“这是…?”
“狗粮,也是实验品。”
说完,姬伯倒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