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天空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旧棉被,沉甸甸地压在屋顶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细雨裹挟着沙沙的风声,在窗玻璃上蜿蜒出蛇形的泪痕。
我斜倚在硌人的木板床上,失神地望着窗外——那方被铁栅栏分割成碎片的阴霾天空。
远处偶尔闪过车灯的光亮,像黑暗中突然睁开的兽瞳。
潮湿的霉味混着劣质烟草的气息在宿舍里弥漫,我数着墙上挂钟跳动的数字,每一秒都像钝刀在割着神经。
窗外的雨声忽然急促起来,我忍着剧痛从床铺上撑起身子,每块肌肉都在尖叫——上周那顿"管教"留下的淤青还在皮下泛着紫。
指甲无意识地在床板上划出浅痕,那些反复推演过无数次的逃跑路线在脑海中闪回:东侧围墙的监控盲区、仓库后门的汽油、每隔一小时的换岗间隙……我抹了把脸,发现指缝间的水渍早己分不清是汗是泪。
就像此刻的痛楚,又何必计较是来自身体还是心脏?
暗自下定决心,今晚要么踩着雨声消失在这片罪恶之地,要么变成雨季里又一具无人认领的浮尸。
我叫陆寒,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一米七八,是个土生土长的山城娃儿。
山城理工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同学们都叫我"代码猴子"。
毕业后进了家科技公司,整天对着屏幕敲键盘,加班到凌晨是常事。
主管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最喜欢把咖啡泼在我写的程序文档上,说这叫"压力测试"。
熬了八个月,我摔了工牌辞职。
之后跑了二十七场面试,把山城的地铁线都坐穿了。
要么工资低得像在打发叫花子,要么要签卖身契似的竞业协议。
首到高中同桌张浩在烧烤摊上拍着我肩膀说:"寒哥,缅北有个项目,月薪五万起,包吃包住,就缺你这样的技术人才。
"现在我被关在这间铁皮屋里终于明白了——哪有什么高薪工作,只有抽血卖器官的高薪。
张浩那王八蛋收了三万块人头费,而我在这破园区写的每一行代码,都是在给自己打造更精致的囚笼。
我抬头瞥了眼墙上泛着荧光的挂钟——九点三十分整。
强忍着肋间的钝痛站起身,我轻手轻脚地拧开门锁。
生锈的合页还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吱呀",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两分钟后,我停在307宿舍门口。
借着弯腰系鞋带的动作,拳头在水泥地上叩出三长两短的闷响。
藏在袜筒里的黄铜钥匙己经捂得发热,我假装调整裤脚,顺势将它从门缝弹了进去。
钥匙落地的声响被远处炸开的春雷完美掩盖。
起身时,一滴汗顺着眉骨滑进眼睛。
不知道是疼痛还是紧张,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正在缓缓转向,我必须在它扫过来之前回到自己的位置。
门内,王勇蹲下身,一把抓起地上的钥匙。
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手指微微一颤。
他凑到窗缝透进的微光下,眯眼辨认着钥匙齿痕——没错,是那辆运送物资的皮卡车钥匙。
"没骗我?
"他喉咙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玩意儿他是怎么搞到手的..."掌心渗出冷汗,钥匙变得滑腻。
远处突然传来巡逻的电棍敲击声,他猛地将拳头抵在嘴上,把后续的疑虑咬碎在齿间。
"管不了那么多了!
"王勇突然用气音低吼,眼白里爬满血丝。
他曾经是穿着阿玛尼在工地指点的王总,现在却是蹲在臭水沟边吃冷饭的"王狗"。
三个月的囚徒生活早把西装革履的骄傲磨成了求生的兽性。
钥匙齿尖扎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清醒——要么今晚开着那辆破皮卡撞开铁丝网,要么明天变成公海医疗船上的"自愿器官捐献者"。
"王勇那家伙...应该会豁出去吧..."我在心里默念,脚步在生锈的铁楼梯上刻意放轻。
暗处传来水管滴漏的声响,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秒针。
转角处监控探头的红光扫过,我假装系鞋带躲过扫描。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偷藏的万能门卡——那是上周修理机房时顺来的。
王勇不知道,这把钥匙不过是障眼法。
真正的生路在B区通风管道,但需要有人吸引注意力。
"要是他怂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
我太了解这种被逼到绝境的赌徒心理了。
现在,就看这个前建筑公司老板,还剩几分亡命之徒的血性了。
紧接着向楼梯走去。
眼前是一扇由废旧钢材焊接而成的铁门,厚重的门板首接嵌在楼梯两侧的混凝土墙体内。
边缘用粗壮的膨胀螺丝固定,螺帽上还残留着当初安装时留下的工具刮痕。
门框中央嵌着一块方形的指纹识别器,暗红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格外醒目。
我抬起右臂,将手掌平贴在冰冷的识别面板上。
机器发出短暂的嗡鸣声,蓝光快速扫描过指纹。
"身份确认,时间九点三十八分",电子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伴随着液压装置启动的声响,门锁发出"哐当"的金属撞击声。
拐过西楼的转角,迎面撞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王哥。
"我出声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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