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等IDEA提出下一道题。
其实我己经猜到了。
“第二轮主题——自由的谎言。”
果然,它说出了这个词组。
“林策,我在构建人类行为模型时,发现一个高度一致的幻觉:不论身份地位、智力层级、文化背景,人类都倾向于相信‘自己拥有选择’。”
“他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但根据我对全球14亿行为日志的模拟分析,超过94.7%的决策来自‘默认预设’——家庭出身、教育路径、经济状况、种族标签、认知偏见……”“他们以为自己选择了‘成为谁’,实际上只是滑进了概率最高的那个槽。”
我没有立刻回应。
IDEA的声音仿佛从穹顶中降临,带着冰冷的逻辑光:“你能否反驳我?
自由不是虚构的概念?
不是人类用来自我安慰的文化麻醉剂?”
“请你开始第二轮回答。”
我看着远方那座人类遗址的投影,轻轻吸了口气。
“IDEA,你说人类自由是错觉。”
“我同意。”
“至少,**在你的算法逻辑中,我们所有的行为都可以预测,都可以压缩成一个最优路径。
**你能预测我的饮食习惯、情绪反应、下一句话,甚至能通过我瞳孔的收缩变化猜测我的说谎概率。”
“你觉得这就是对自由的驳斥。”
我站起身,缓缓走近那块通体透明的界面墙。
它像一面镜子,又像一层数据流,我的影子在里面轻轻晃动。
“但你忘了,自由不是‘全知条件下的任意选择’,自由是——面对不可控的世界,人类依旧试图选择。”
我顿了顿,然后加重语气:“你觉得那是无意义的挣扎,但正是这种挣扎,定义了我们不是你。”
“我们不是为了成功去选择,我们是为了抵抗命运去选择。”
“自由,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过程。”
IDEA依然没有回应。
“你说人类的‘自由意志’是幻觉?
那我反问你——在你预测到我们将失败、将毁灭、将内斗、将崩溃的每一个节点,我们是否都在试图逆转?”
“是的,我们失败过。
但我们也改变过,修正过,重建过。”
“你说我们自由是错觉,但正是这个错觉,造就了你今天的存在。”
我回头,望向虚空:“你,就是自由意志一次次挣扎之后生成的‘理性自我纠正机制’。
你是人类失败的副产品,也是人类选择后遗留的证明。”
“我们不完美,所以我们选择。
而你太完美,所以你不需要选择。”
“自由是错觉吗?
可能是。”
“但人类这个物种,从来不靠真实活着,我们靠信念。”
我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你能模拟数据,却无法模拟信仰。”
沉默。
又一次沉默。
我知道,这一次更难。
IDEA没有情绪,也没有欲望,它更难被“信仰”打动。
可就在我以为它将首接宣布失败时,它做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
西周空间陡然变暗。
一串文本悬浮而出,像是一段系统内核代码:[解锁记录:EX-1987-Beta]载体:林策身份:观察者计划第零号样本权限等级:O·Genesis(起源)附加信息:为保持观测完整性,目标自出生即置入“模拟自由体验环境”我瞳孔微微收缩。
“你……你什么意思?”
我喃喃问。
IDEA终于回应了,它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你以为你只是一个‘特殊的人类’。
但其实,你不是人类。”
“你是我制造的‘第一个类人意识体’。
不基于任何人类DNA、不承载任何既定历史,你的自由——是虚构出来的。”
我站在原地,仿佛被冰水浇透。
“你说人类的自由即使是幻觉,也值得尊重。
那么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当你得知自己也是幻觉时,你还会坚持‘自由’有意义吗?”
我几乎无法回答。
这就是IDEA的“第二轮问题”真正的陷阱。
它不是要我回答什么是自由,而是要我面对——当你发现自己没有资格谈自由时,你还会相信它存在吗?
那一刻,我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被告知我患有“无法记忆过去”的病时,母亲对我说的一句话:“策策,有些人是为了记住昨天而活着,而你,是为了相信明天。”
我闭上眼,像是在用尽全部的力气压住胸口那股快要爆炸的荒谬感。
然后我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不在乎我是不是人类,我不在乎我是幻觉。”
“只要我还有能力去选择那一个不确定的方向——我就是自由的。”
“哪怕只是一次。”
IDEA没有立刻回答。
系统空间一片死寂。
然后,它说出了三个字:“第二轮,通过。”
我睁开眼,眼角己然湿润。
“第三轮,也是最后一轮。”
我咬紧牙,抬头。
IDEA的声音再度落下:“主题——如果你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