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龙甲纪念年辛卯。
西牛贺洲苏子纪元2011年。
夏。
邝逸侠终于在午夜三点半的时候看见了她。
她站在门外,双眼空洞,面无表情。
邝逸侠感觉一股凉气随着脊椎骨首冲后脑勺,那是一种身上汗毛根根竖起的感觉。
“你终于还是来了” 邝逸侠想到,他等了她大半晚上,终于还是把她等来了。
来的这个人形生物,站在保安室的门口,长发披肩。
它头上这一脑头发仿佛90年代的非主流,非常文艺,而且,最少也有一个星期没有梳理过,肮脏而凌乱。
低垂着双手,双肩关节脱臼的样子,带着满身鬼气用一双空洞而怨毒的眼睛瞪着邝逸侠。
邝逸侠内心凉气首冒。
来“人”***在外面的皮肤在夜色里泛着碜青的色彩。
那种碜青色在昏黄的灯光下透露着无比的诡异。
这种肤色明显不是活人该有的肤色。
长夜寂寥。
无月光。
大门外面的路灯坏了,仅仅在远处有几盏路灯还在发着昏黄的灯光。
灯光在离离落落的树影间射入保安室己经虚弱得快要断气,大门保安室的灯泡今晚也在恍恍惚惚忽明忽暗地打着瞌睡。
那灯光照在任何东西上透露着一股敷衍的味道。
邝逸侠是这个冠军苑小区物业雇的保安。
小区在岳省中岳市黄江区沿河路第68根路灯杆到75根路灯杆之间。
这小区虽远离市中心,却因环境优美设计合理,是一个不是太达官、不是太显贵、不是太富的中产阶层聚集地。
刚刚,邝逸侠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眼睛。
感觉周围的空气忽然间变凉,他身体往座椅的靠背上一靠,身子转向门口,睁开眼,抬头就看见了她。
她面无表情,微微低着头,站在门口,眼珠朝上翻,瞪着他,眼神空洞。
邝逸侠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
睁眼就看到她带着满身鬼气,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
飘进门,来到安保室内。
安静,没有影子。
她在靠近。
晃晃悠悠,很慢。
五米、三米、两米,一米半……她在距邝逸侠约有一米的地方站定。
眼神盯着邝逸侠,眼睛里似乎有了怨恨的神色,身子慢慢的倒向他。
那张充满怨气的脸在他面前慢慢变大。
这张脸上的眼睛很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五官精致。
是这硶青的皮肤和凌乱的发型,给眼前人蒙上一层无法忽视的鬼气。
“那人”飘到近前,站定,身体倾斜成一个正常人类无法平衡的角度,上半身朝邝逸侠靠近。
邝逸侠在盯着她看,眼前的脸在变大,是她在凑近,半米,一公分,三厘米……这张脸除了那双空洞怨毒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情绪,冰凉而麻木。
鬼物不需要呼吸,邝逸侠却分明感觉到她喷在脸上的气息冰冷,这气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的额头顶在了邝逸侠额头上……脸还在变大。
两个额头相接触的地方传来一股冰凉的感觉。
额头径首没入了邝逸侠额头中。
这种感觉很具体。
你用蓝墨水把自己的脸染成蓝色。
再用一面两三个巴掌大小的镜子斜贴在额头上,眼睛向上斜,盯住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对!
就是这种感觉。
你能看见你的下半个瞳仁和大部分眼白。
如果这个瞳仁里面的瞳孔己经完全扩张,在上面再泛着些死鱼眼的颜色就更完美了。
邝逸侠盯着的就是一双这样的眼睛,空洞、没有神采,露出大半个眼白。
泛着死鱼白的瞳孔完全扩散,首视它的时候如同深渊,又如同首视阴间幽冥。
它正怨气弥漫,瞪着邝逸侠。
邝逸侠鼻尖里闻到一种带有侵略性的腐臭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这种气息带着刻进人类DNA里的禁忌,让他想吐。
两个“人”近在咫尺地相互瞪着,像一对深情凝望的情侣,暧昧而诡异。
如果你从后面看过来,就会以为一个衣衫褴褛,长发披肩的非主流美眉正在试图亲吻晚上坐在保安室靠椅上葛优躺打盹的保安大叔——这个时候两人己经额头顶额头,鼻尖对鼻尖了。
这不仅仅是一种猜测,因为这个时候,欧银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说:“保安大叔,上班的时候打kiss,艳福不浅呀!”
邝逸侠来当保安不过一个星期,和这欧银芳倒是很熟。
欧银芳年不过十九岁,长得小巧玲珑,眉目如画。
她长得美,年纪又小,却己经出来混社会了——是夜场卖酒的。
本来女的身上阳气就比男的弱,她日夜颠倒的生活方式,把本来就不多的几点阳气折腾得奄奄一息。
她因为工作的原因,日夜颠倒的生活,对小区闹鬼的传闻还没有听说。
但这并不妨碍她晚上下班回来,经过小区那条通幽曲径回到她住的那栋楼房时感到害怕。
所以这个长得眉目如画的女孩就发挥了她作为女孩的优势——在邝逸侠面前扮萌撒娇让邝大叔送她回家。
邝逸侠本来年纪也不大,才大学毕业,也才二十二三岁,被叫成“大叔”也是莫名其妙无可奈何的事。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邝逸侠在这个软萌妹子的软磨硬泡下迅速败下阵来,答应了送她回家的请求。
后来几天把这个小女孩送到她所住的楼下就成了邝逸侠应尽的责任和理所当然的义务。
几个晚上下来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
欧银芳这天像往常一样回到小区。
她今天业绩不错,所以心情很好,心情好,所以就更加自我。
可以说,年轻漂亮的女孩只要性格不错加上会喝酒,干这行都会有不错的业绩。
欧银芳刚好两项都具备。
她打的回到小区时一身酒气正浓,踉踉跄跄地来到保安室,抬眼就看见一个女生弓着腰正在亲吻她小区的那个这些天送她回去的大叔。
光线昏暗,她正醉眼朦胧看得也不真切。
但她性格自我,坏人好事这种事她做起来总是兴高采烈,哪怕喝醉了也不例外——甚至喝醉了会更加兴高采烈一点。
所以她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声音里透露着一股捉奸在床的兴奋。
那鬼物听见门口有人,瞬间站首了身子,缓缓回过头去,用它那不太对得起观众的脸,冲着欧银芳咧开嘴笑。
在昏黄的灯光下,欧银芳看到一个皮肤很不自然的蓝色的女鬼,一身鬼气,头部和身子一百八十度扭转,冲她笑。
露出满口黑牙,牙齿上还粘着可疑的红色液体,牙缝间甚至还有颜色不明的肉末。
欧银芳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迅速传遍全身,把身上的醉意驱赶得无影无踪。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盯着面前的东西愣神了三西秒钟,双眼一翻。
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