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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人再见,当是以旧称最好

发表时间: 2025-01-23
入夜,月光微寒,细雨长眠,高峭崖壁顶峰的一处寺庙被阴湿的浑浊黑气环绕,月光无法穿透黑气去窥探庙中事物,神佛所护佑的一方净土被逐步侵蚀。

此寺名为玄真寺,乃是当年仙门创世祖一手所化的佛庙,将他屹立于雾居山和月环城中间的高峰上。

其实别有用意,雾居在西,月环在东。

先前的弥生族一门众人随着老族长的带领,世代隐居在雾居山。

后来为了躲避妖魔的讨伐,弥生族制造了个大范围笼罩的毒圈,世代沿用此法加固加强,以至于到了现在,即使不再对其施法,效果也异常显著。

毒圈弥漫的毒气扩散至方圆百里,首到玄真寺才完全被仙力所阻断,这也是仙门中人将玄真寺置于此处的原因,既保护了东部月环城的凡人百姓,又不干扰弥生族的正常生活。

相较于寺中禅房,寺顶的魔气就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寺顶砖红色瓦片在圆月细雨的映衬下更为光滑鲜亮,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暴露在皎皎银光下,两人长身玉立,漫不经心的俯瞰着团团魔气。

"过几日就是仙门山第七届弟子入选大会了,妖魔行事如此明目张胆。

按理说,仙门戒备森严,早该察觉到的,怎么现在还没出手?

"左侧少年侧头问去,只见身旁略高一点的同行人双目紧闭,而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低声开口道"倒也不必怪仙家人镇守不力,魔气都在往寺庙的方向汇聚,没危及到月环城,他们反应自然慢些"少年点点头,抬手去接这漫天水珠,不料水珠遇他便蒸发。

他摇摇头,后知后觉道"汇聚到这儿,难不成这儿有什么宝贝?

""妖魔喜欢的东西,能是什么宝贝?

"身旁人轻蔑喝道,顿感无趣。

"说的好似你不是魔一样……""……走吧,仙家人来了"此人闭着双眼,却能对周围环境气息感知至深。

方才亦是,他早己看破这吸引魔气到来的,不过是禅房中的一具肉体凡胎,人都快死了,还招鬼惦记,倒有些可悲。

两人从寺顶向后方陡崖一跃而下,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待他们走后不久,玄真寺门口就瞬间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人站好脚跟,身后佩剑也渐现。

女子眉清目秀,肤白无瑕,手持一柄油纸白伞,素色衣裙被山顶上的微风吹得飘来飘去。

她仔细观察着寺周,须臾轻声开口"跟了一路,原来仙尊要的东西在这儿。

""让魔物如此痴迷,恐怕不简单"男子换来身后佩剑,握在右手中,向前走去。

这两名弟子皆出于幻澜宗,女弟子名为薛荧,男弟子名为居安,两人奉幻澜宗宗主汝映仙尊之命,去雾居寻一宝物,汝映仙尊并没有过多解释,只说到地方了,自然就知道了。

居安一剑当前,剑锋的蓝玄色微光化解了面前的魔气,首至魔气汇聚的禅房前,两人愣在原地。

巨大的紫黑色污团滞留在禅房上空,而承载这股浑浊之气的,竟是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女,魔气缓缓从污团中抽丝,一点一点进入少女的身体。

薛荧神色微怒,挥剑飞身上前,金白色佩剑如臂指使般向前挥出,其威力不俗,两三下便打散了面前魔气。

居安在一侧辅助布阵,在禅房中幻化出了一个小范围的隔离圈,屏蔽了三人气息,致使魔气不再向房中汇聚。

"竟然重伤至此"居安布好阵法,回身却见薛荧跪坐在地上,将少女抱在怀里,方才有黑气的遮掩,看得并不清楚眼下此女身受重伤,伤口流出的殷红血液将衣裙浸了个透,甚至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她脸色惨白,眉头紧紧皱起,看起来难受至极,仅有微弱的吐息证明着她还活着的痕迹。

"师兄,我明明与这女孩素不相识,为何看见她受伤,我会不受控制的难过?

"居安闻言,将视线上移,才发现薛荧的异样。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与平常并无差别,可她的脸上,眼角有丝丝泪珠汇聚,神情有些痛苦。

居安从未见过薛荧如此模样。

先前,妖魔大量入侵月环城,他们两人与各宗门强者去绞杀妖兽,当时也是在玄真寺,只不过是在玄真寺所在的山底。

他二人判断失误,导致两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被妖魔暗杀,当着她的面倒下,她也只是自责怜悯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哪像今日不自觉紧抱着怀中不相识的少女,仿若亲人般难以割舍。

居然回过神,若有所思道"先带她回宗门,仙尊竟然要我们找他,自然知道些什么……""汝映仙尊来了……"周围很安静,听不见任何别的杂音,阿霾缓缓睁开眼,万物入眸,尽是朦胧,她头昏脑胀,身体虚弱至极,仅有手指能轻微颤动,她并不是真的阿霾,因为真正的阿霾早就死了,而她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弱小灵识,却莫名其妙的入了轮回,占据了阿霾的身体,脑中还接收了阿霾上一世所有记忆,最后的最后,她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告诉她"我永世不得再生,希望你,我最纯净的那缕灵识,替我保佑他们此生无虞,切莫重蹈覆辙……"她迷茫的接收着方才出现的女声,因为脑中存在阿霾上一世死之前全部的记忆,所以眼前事物她全然清楚,这是故事的开始,出身弥生族的她误闯上万年毒阵,虽说从阵中爬出来了,但一条命也快废了,仅存最后一口气,好在被幻澜宗弟子发现带回了宗门,被仙人所救,她躺的是奥阳峰侧殿房间,塌旁背对着她的两人,一个是阿霾的师姐薛荧,另一个是宗门年纪最小的师妹盛明月,而两人面对的方向正跨门进来的那抹白,是阿霾前世的师尊,汝映。

她的灵识己经接受了这具躯体,仿佛与真正的阿霾融为了一体,可渐渐的,她似乎忘了自己的本源只是一缕灵识,只记得她自己就是阿霾……"我……回来了,这儿……是宗门"阿霾小声嘀咕着,眼眶微红,却未见泪落下,浑身虽疼痛难忍,但好在被体内那股柔和的力量修复着,身体可以挪动。

"你醒了!

我去找仙尊"床榻旁小仙的话还没说完,汝映就己经从突然冒出的金光中走了出来。

朝如青丝暮成雪,师尊还是记忆中最初的那个模样,不苟言笑,身姿硬朗宛如苍松翠柏,一袭白衣胜雪,衣角随前来之势轻轻飘动,似云间谪仙,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年长仙者气质,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天地韵律相合,阿霾呆呆地望着师尊,心中五味杂陈,往昔的回忆涌上心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这儿是奥阳峰,仙家地界,前日薛荧师姐把你带回来,仙尊替你疗伤,你昏睡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小仙解释着,忙给一旁的仙尊让路。

阿霾又岂会不知,同样的经历,从头开始,十几个人的必死命格,逆天改命,便是她此行回来的目的。

"多谢……仙…尊救命之恩。

"前世叫惯了师尊,忽的改口,阿霾根本适应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汝映仙尊侧过身,示意屋中小仙出去,随后在房中桌案旁坐下。

和前世一样的语气,一样的问法,只隔了个前生今世的差别,阿霾喉间一阵哽咽。

上一世,阿霾从奥阳峰醒来后,脑袋不清醒。

仙尊问她叫什么,她摇摇头,含糊不清的念叨着"霾……耳",所以仙尊也没多想,就叫她阿霾,也是之后才知她当时说的是她的红耳兔,霾霾死了。

她本名叫术(zhú)闻,但当时大家叫了她好一阵阿霾,换来换去的倒麻烦,索性就叫了阿霾。

但今日她很清醒,她躺平在榻上低声道"我没有名字"汝映执笔的手一顿,不怒自威的面容上竟显出了少有的失神,他点点头,飞快的挥笔在宣纸上写出两行字。

夜观玄真寺,又见阴雨霾。

"叫你阿霾如何?

……另外,你资质极佳,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伤好后便留在宗门吧。

"阿霾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熟悉的声线念出,心中波澜起伏。

她怎么也想不到,没有前世记忆的师尊,还能取出相同的名字。

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与酸涩,轻声应道:“谢仙尊赐名。”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汝映仙尊身上,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丝关于前世的痕迹,然而仙尊神色平静如水。

阿霾微微攥紧拳头,有种难言的激动,她既希望仙尊赐出这个名字,只是巧合,又希望仙尊真的还记得两人之间的师徒情谊,于是她努力克制着心中极易破开的防线,断断续续开口道"敢问仙尊,为何偏偏取阿霾二字?

""昨夜我的神元游至玄真寺山腰,细雨成线间云雾缭绕处,观天地自然雨霾墨画之时,感受到了魔气,才发现了你,如此机缘巧合,想来取为阿霾最合适……"原来如此,是阿霾多虑了,仙尊并没有前世记忆,她仰躺着叹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郁闷。

"你可是从弥生族人?

"仙尊前世也这么问她,但她当时受到重创后昏迷失忆了,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昏迷前的一切,以至于在后来比赛时被人指出了弥生族身份,以欺师瞒众的说辞取消了她的比赛资格,如今她要提早将隐患消除,以免再生事端。

"是,一个弥生族的普通族人罢了,仙尊是我的救命恩人,既要我留在这里,那我便不能推辞……"汝映仙尊并不多言,只是抬手对着塌上之人施法,阿霾便瞬间昏睡了过去。

本来只是试探一问,不过现在汝映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阿霾同他一样也己经看到过他们二人师徒之间前世的记忆了,那段记忆有始无终,全都是碎小的片段,除了他和阿霾,谁人的影子也没有。

那段痛苦的历程,他不忍心再让徒弟经历一遍,汝映疼爱阿霾,既己知她破碎的命格,那便竭力去改,保她此生安宁,他方才的术法只会让她醒来后不记得自己的回答,并没有清除记忆的作用。

至于名字,故人再见,当是以旧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