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沿着院墙漫步,月光如银,满地清光。
微风拂过,树影摇曳,仿若轻语。
云画手中的碧影纱灯笼,在明亮月色下,倒显得有些多余。
她心中的疑问始终萦绕不去,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姑娘为何还要留着这本诗集呢?”
此事干系季浮白生死,青初本来不想说与云画,但见她眉心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此十分纠结。
青初思索片刻,云画是她最贴心的,说了也无妨。
青初存心逗弄一下云画,故意装出阴险模样,“我当然要留着啦,哼哼,将来等我见到他……”云画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神情颇有几分快意恩仇的豪侠味道,“对!
把这本诗集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
然后姑娘再啐他一脸唾沫,骂他一百声‘斯文败类、贼厮鸟’,也算出了这口恶气!”
看云画如此激动,青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本姑娘可不会像个泼妇去骂街。”
她轻轻摇头,“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为他这种人生气,根本不值得。”
云画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那姑娘留着这本诗集,又不打算当面骂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青初收起笑容,“我要用揭穿他诗集中隐藏秘密,先吓他半死。
他其实是前朝西域之南,移民我朝,季和的孙子……”云画惊愕得像被五百两银子砸中,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娘所言,可是那个挖掘偷盗十八座皇陵、破坏我华夏龙脉的季和?”
青初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目光如炬,“正是。
季浮白便是那季和的孙子。
季和一族西移而来,人数多达十万余众。
他们向来以上天之子自居,自诩比我们***更优越。
见我华夏山河壮丽,便心生贪念,妄图毁坏我华夏龙脉,进而引发天下大乱。
季和一族好趁虚而入,鸠占鹊巢,妄图世世代代成为华夏唯一的贵族、皇族。”
云画听得心惊胆战,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襟,“呀!
那我们大汉族不是世世代代被奴役了吗?”
青初深以为然,微微点头,“当年,我朝太祖皇帝下令,将季和一族所有男子诛杀殆尽,以绝后患。
而季浮白,便是季和一族唯一的遗腹子。”
云画后怕得声音颤抖,“如此说来,若不是季浮白对姑娘负心,您岂不是会被他牵连?
万幸,万幸。
那姑娘,是否打算告发他,让皇帝砍掉他狗头?”
青初轻轻一声叹息,“我或许没有那么狠心。
只要吓得他离开我朝,返回西域故地,我便不再追究。
毕竟,季和一族只剩下他一个男子了。”
“可是姑娘,这......”云画一阵犹豫,她突然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有句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等黑了心肝的家伙何必留在世上?”
青初眼波流转,抬头望月,轻轻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诗集中身份的秘密,是季母咽气前呓语说与我的。
她也是我朝人,毕竟季浮白有我们一半的血统,应该给他一条活路。”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青初自幼与马儿打交道,立刻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普通马,而是两匹奔腾而来的健壮战马!
未等青初开口,云画匆匆说道:“奴婢去看看门栓是否上了三道。”
她快速朝院门走去。
就在云画走到院门处时,那马蹄声竟如旋风一般,转眼间就到了院门外!
云画紧紧盯着那三道门栓,紧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相比之下,青初却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冷静得有些可怕。
她微微眯起双眸,悄悄地移动素腕,悄无声息从腰间拔出了锋利的匕首。
那匕首非是凡品,在月光下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青初放轻脚步走到云画身侧,抬手抚了一下云画后背。
如此骇人时刻,她还记得缓解贴身丫鬟的恐惧。
云画侧头看了青初一眼,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平时自己咋呼的厉害,关键时刻连姑娘的一成镇定都不如。
“当啷,当啷。”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相交之音。
一个男子气急败坏的粗犷嗓音骤然响起:“墨尚贤!
你己经中了我的毒箭,活不过今晚!
你越是用力,毒发就会越快!”
听到墨尚贤三个字,青初顿失先前的沉着,她慌了,紧抢两步走到门前,抬手去划开门栓。
“姑娘使不得!”
云画扑上去,死死按住青初划门栓的手,腕间银镯在月光下划出细碎流光。
"让开!
"青初忽然母兽般暴怒,反手推开云画,快速划开三道门栓。
云画愣住了,从未见姑娘这般疯魔,墨尚贤三个字竟然让姑娘不顾生死以身犯险。
——完了完了,姑娘啊,门外刀枪无眼,伤到你可如何是好。
一个墨尚贤能让青初如此豁得出去,自以为了解自家姑娘的云画,此刻也懵了。
“噗……啊……”院门敞开的同时,浓重血腥味混着夜风扑面而来。
月光下,虬髯大汉单手撑剑半跪,缓缓向后倒去。
他胸口赫然插着宝剑,而剑柄另一端在一身银色软甲的墨尚贤手中。
墨尚贤面无表情地将剑抽回,随即死尸倒地,那大汉一命呜呼。
云画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感到浑身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脑际。
“墨将军!”
刚刚听闻墨尚贤中毒活不过今晚,青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颤抖着叫一声倾慕的男人,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泪珠儿扑簌簌滚落。
“哦,云姑娘啊。”
墨尚贤看到了青初的泪水,心中忽然疼的一揪。
但他故意淡淡地看了一眼青初,语气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清冷,“姑娘家见不得血腥,赶紧关门回去吧,这里会有保长来处置。”
墨尚贤若无其事在尸体上蹭去宝剑上的血迹,辉光弧线闪过,完美而利落收剑入鞘。
青初并没有听话的回去,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墨尚贤,心疼的难以呼吸。
墨尚贤又看她一眼,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的脚步突然踉跄一下,向前摔倒……青初急忙上前扶住他。
“姑娘!”
云画惊呼一声,她跌跌撞撞着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