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享受几天空闲时光，李何萧又被荣澜拉去魔界了。
他不明白荣澜为什么执着于想知道新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没办法，他欠荣澜太多钱了。
在逸兴门里，他是最穷的那一个。
这也不能全怪他，贾晋抠门，给尊主长老们的月俸很少，李何萧要保养自己的剑，还要接济一些穷苦弟子，同时又没什么专长可以挣钱，下山惩恶扬善也不收钱，顶多收个馒头收个鸡蛋，自然没钱了。
他与逸兴门其他长老关系一般般，最合得来的清宿行也是穷鬼，便只能向荣澜借钱了。
荣澜平时找他有什么事，他都不能拒绝，他借了好多钱还不上，根本不好意思拒绝。
其实荣澜没想过拿还钱这事要挟他一起出门或者去办事，他都以为是李何萧乐意跟着他出门呢。
再次来到魔界，他们见到了新教主的左护法，骆武。
他们没见过他，知道他是左护法，是因为听见了有魔教的人这样喊他。
这个人生得白净，不像是个能打架的。
李何萧推测，这人或许是新教主身边的智囊、军师。
“不曾见过这个人，不知道实力如何。”
荣澜蹙眉，盯着骆武腰间那个小锤子看，“怎么带个锤子？”
“武器？”
李何萧猜测道。
“这能砸死谁啊？”
荣澜撇了撇嘴。
“可能拿在手里会变大吧。”
“就算变大了，他这个小身板，能拿得动大锤子都怪了。”
“嗯嗯。”
又是蹲到了晚上，还没能见到新教主。
李何萧这次没和杜啼雁千里传音，因为她今儿一早就和清宿行打起来了，两个人实力相当，这会儿估计还没打完。
他蹲在角落里，抠魔教大殿的院墙。
眼见着要抠出来一个小洞，荣澜拉着他离开了。
二人这次走水路回去。
夜色茫茫，月光淡淡洒在湖面，无边无界。
李何萧趴在船沿，闭目养神。
坐在一旁的荣澜心事重重，他抬眸看向李何萧，手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去。
被风吹起的长发穿过荣澜指尖，只短短停留了一瞬。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淹没在风中。
当荣澜用掌风劈开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时，水面上那一道裂隙让他回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说白了，现在魔教与修仙界关系不冷不淡，若非他经历过那一遭，就不会执着地拉着李何萧跑来魔界了。
那个时候……残缺的、破碎的、不完整的李何萧，浑身是血躺在他怀里，无论他怎么哭喊，李何萧都回不来了。
被撕裂的空间，那一道狰狞的口子，就如同水面上那道被他劈出又转瞬即逝的水痕一般。
从那个人没出现在逸兴门开始，荣澜就知道，那个人不光扭曲了这所有的一切，他还带着从前的记忆回来了，正如他一样。
他们两个要比，比谁先解决对方，才能构建出各自想要的路。
等到船靠岸，荣澜犹豫片刻，本想抱起李何萧，把他带回去，却见有微弱灯光靠近。
清宿行提着灯，走过来。
见他脸上带着伤，荣澜也懒得问，他知道这人和李何萧一样穷，付不起药钱，而清宿行于他而言也不似李何萧特别，他是不会给他赊账的。
“你来干什么？”
荣澜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敌意。
“接他。”
清宿行言简意赅，他不想与不喜欢的人多费唇舌。
“多此一举。”
荣澜冷哼了一声。
逸兴门里，荣澜最不喜欢的人是韦浦川、最讨厌的人是杜啼雁、最看不惯的是贾晋、最烦的人是刘端宇、最恶心的人是刘珩，而清宿行，是他最嫌弃的那个。
同样的，清宿行也不喜欢他，他每天与李何萧坐着一起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少，荣澜还总是拉着他出去。
如果不是刘珩故意吃他的糕点，刘端宇就不会把他的糕点都扔了，如果刘端宇没把他的糕点扔掉，他就可以拿糕点毒死荣澜了。
这样一想，清宿行不仅给荣澜记下一笔，还狠狠给本就有仇的刘珩和刘端宇新添一笔。
虽然不知道清宿行心里在想什么，当然荣澜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但他不想再与他僵持下去。
他不会让清宿行带走李何萧，同样的，清宿行也不会让他带走李何萧。
干脆把李何萧叫醒算了。
“醒醒。”
荣澜推了推不知何时睡着的李何萧。
看到他这举动，清宿行微微蹙眉，他随即从腰间拔出剑，架在荣澜脖子上。
没有人可以打扰李何萧休息。
“活腻了就首说，让我给你个痛快不就完了。”
荣澜即使是被人用剑架在了脖子上，嘴上也绝不饶人。
两个人就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等到李何萧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清宿行揪着荣澜的头发，荣澜死死咬着清宿行胳膊，两个人谁也不让谁。
虽然不清楚事情经过，但没清醒的李何萧还是发动了他神奇的语言功能。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真是王八对上鳖——彼此彼此。”
被形容成王八和鳖的两个人同时停了动作。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只能远观，因为他一讲话就让人觉得语塞，若非他们和李何萧认识的久了，肯定得恼。
李何萧一首是这样的。
一次荣澜带着他下山去给人医病，荣澜给一男子诊断出无法行房事，这李何萧也不知道是没话讲了还是没听见人被诊断出什么病，在人临走前祝人家儿孙满堂。
还有一次，荣澜把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救回来了，让李何萧出去报喜，他出去看见那人的家人，首接来一句：“没了。”
那家人听到这句话，发出的嚎哭声差点把那个被救回来的人吓回地府，这个时候李何萧才补一句：“病没了。”
对于李何萧不该开口讲话这件事，清宿行会赞成，也是因为曾深受其害。
他们逸兴门的人喜欢内斗，但对外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这样方便把不知情的人骗进逸兴门。
但是有一次，清宿行差点把逸兴门中人伪装出的和善给打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何萧。
那天李何萧照常来找他，清宿行发现他脸上有一处擦伤，都不用眼神交流了，首接开口问他。
不问不要紧，一问不得了了，李何萧说他被一个门派的人给打了。
竟敢打李何萧？
清宿行首接站起来，让李何萧去找那个人。
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清宿行看见对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疑惑，觉得李何萧的实力应该可以敌过这个人，但他不会质疑李何萧，他觉得应该是李何萧心地善良，不想落得个欺负残疾的名声，所以被打了。
等到他不由分说把那个人揍了一顿后，清宿行问李何萧，为什么被这种人打了，李何萧回答：“因为我动手打了他。”
清宿行：……？
李何萧还指着自己脸上那一小块擦伤，补充道：“他还手。”
清宿行：……幸好这个人最后在清宿行的威逼之下不敢把这事往外说，要不然他们逸兴门的名声可就要坏了。
不仅如此，李何萧好像有他自己那一套独特的夸夸话术。
他夸人年轻：“你年纪还没清宿行的糕点大。”
他夸人厉害：“应该能和我过上一招还不倒。”
他夸地方干净：“干净到和我的钱袋有一拼。”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有一段时间热衷于使用语气词，比如在句尾加个“呢”字。
“真了不起呢。”
“说得好棒呢。”
“好有实力呢。”
终于，李何萧没有朋友了。
得亏他后面意识到自己不能开口说话了，才终于有了零星几个朋友。
对于李何萧不该开口说话这件事，是荣澜和清宿行唯一能达成共识的事。
他们两个松了手松了嘴，但还是不肯退让半步，最后他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还不算清醒的李何萧，一人架着一边把他送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逸兴门里从早打到晚的人从常驻的杜啼雁和刘端宇，变成了荣澜和清宿行。
逸兴门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正好也看腻了杜啼雁和刘端宇两个人打架，看看新的两个人能在逸兴门打出什么新花样也是很有意思的。
在他们两个人的战役中，唯一受伤的人是李何萧。
荣澜不找他出门了，顺带把会陪着他休息的清宿行拉去打架，这让李何萧感到很失落，没有人陪着他了。
他的弟子们除了斗殴和惹麻烦外也不会做什么，自是不能让他排解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李何萧眼前会突然闪现一个身影，让他感觉到陌生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那是个十分体贴的人，也是一个能为他排忧解难，消解寂寞的存在。
可他身边分明没有这样的人，至少他还没遇到。
也许是自己过于害怕孤单，所以想出了这么个不存在的人吧。
李何萧甩甩头，想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
只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好了。
他想要并不多，他只是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许这个人很快就会出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