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铜镜里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案头的烛火在未央宫深处跳动,将白发映成血色。昨夜又梦见韩信了,他穿着刑场上的素衣,脖腔里喷出的血染红了钟室的帷幕。我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摸到枕边冰冷的玉玺。
"陛下,太医令嘱咐要按时服药。"宦者令跪在阶下,漆盘里的药汤腾起苦涩的雾。我挥手让他退下,青铜兽首在烛光里龇牙咧嘴,像极了当年彭城之战时项羽的坐骑。
那日萧何月下追回的白衣书生,在拜将台上接过虎符时眼中有星辰坠落。我至今记得他说"汉王若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时的神情,仿佛整个三秦大地都在他指尖流转。后来他在井陉口背水列阵,我在荥阳城头看得真切,赵军旗帜倒下的瞬间,二十万颗头颅在他剑光里滚落成山。
"陛下,楚王韩信私藏钟离昧,恐有不臣之心。"陈平的密奏送来时,我正在给如意讲巨鹿之战的故事。竹简上的墨迹洇开,像是鸿沟之盟那日的雨水。我摸着腰间旧伤,那里还留着广武涧的箭疮。
未央宫的更漏滴到三更,我披衣起身,指尖划过舆图上标注的七个异姓王封地。韩信封楚不过两年,民间已传"淮阴市井儿,能得项王头"。当年让他自立为齐王的旧事,终究成了扎在喉咙里的鱼骨。
"韩信谋反,证据确凿。"吕雉的声音比长乐宫的青铜编钟还要冷硬。我看着案几上染血的帛书,那是萧何从韩信府中搜出的檄文。字迹潦草得像鸿门宴上樊哙割彘肩的刀痕,可右下角盖着的楚王大印,分明是去年我亲手赐下的赤绶金印。
钟室的帷幕无风自动,韩信被反绑着推进来时,白色囚衣下露出锁骨处的箭疤。那是定三秦时我亲自为他包扎的伤口。"汉王果真要用蒯彻之计吗?"他的声音像极了荥阳突围那夜,我们在成皋城头对饮时说的醉话。
刽子手的环首刀举起时,我看见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三十万齐军在他麾下如臂使指,此刻却挣不脱五尺麻绳。"悔不用蒯通之计!"最后的呐喊刺破宫阙,未央殿的梁柱嗡嗡作响。血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