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桥镇,办公楼二楼。
陈春涛站在楼道里,背靠窗户,盯着眼前崭的木门。
门牌上无比清晰地呈现着“副镇长”三字,狂躁的呵斥声不时地从门后传来。
排在前面的几个人,每人手里拿着文件,依次进门后都挨了一顿臭骂,又低着头走了出来。
轮到陈春涛了,他从文件袋里取出几页资料,胸口涌出一些怒意。
为了给帮扶对象申请低保救助,他己经跑了六回了。
“还有谁?”
门里传来不耐烦的语气,“放快点儿,我还有事情。”
他敲了敲门,就看到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穿着厅局风黑色夹克的年轻人,正在专注地往烟斗里装入雪茄。
这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了,化成灰也能认得出来。
副镇长的职位,到底还是落在他手里了,陈春涛也是专门来找他的!
陈春涛把资料放在桌上,年轻人抬起头来,想要发火,眼神里迅速闪过一丝惊疑,冷冷地说:“民政所的人先看过了没?”
“看过了,也签字了,就等李镇长签字后盖章。”
陈春涛说着,把桌上的资料调好个儿,向前推了推。
李镇长用指尖弹开资料,靠着椅背躺倒,说:“填写不规范,条件也不符合,我是不会签字的!”
说话时,他伸出右手食指,用指背刮了刮鼻梁。
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陈春涛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揶揄地说道:“李镇长,你看都没看一眼,怎么就知道不合格,万一非常符合呢?”
李镇长咬着烟嘴,讥嘲地一笑:“老领导,***的老领导,你是玩我呢?
这里谁说了算?”
陈春涛也不收回资料,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嘴角勾出玩味的笑意,说道:“你要是不看资料,当然你说了算。”
李久安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继续吸着雪茄,伸手刮了刮鼻梁,目光看向窗外:“我不看,胡搅蛮缠是没用的。
你至少还是个干部,不要像个刁民一样,跟我软磨硬泡。”
“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野桥镇镇长啊?
听着,只要这资料还在你的手里,我是不会签字的。”
这是***裸的针对,也是毫不掩饰的羞辱,就是针对他陈春涛这个人。
一个月前,陈春涛参加完一场聚会,迷迷糊糊趴在方向盘上休息,等待李久安来开车时,却被交警逮了个正着。
恰好赶上县里严查公职人员酒驾,也因此遭到就地免职,安排在野桥镇下辖的一个村里当驻村干部。
事后,他了解到,交警之所以能准确地查到他,是接到了有人的电话举报,李久安脱不了干系。
一个月的时间里,陈春涛安心地在村里做帮扶工作,戴着大草帽,看上去跟个普通的农村青年一样,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完蛋了。
他六次来到野桥镇,却连一个低保救助都办不下来。
往日的几个心腹也都是低头不愿打招呼,野桥镇己经变天了,没有人愿意理会一个***的老领导。
今天,他以办理低保救助的名义,专程来见李久安,主要是想问清楚李久安背刺自己的原因。
他做了预判,以自己目前的落败处境,李久安应该会很乐于解密。
“李副镇长,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
三年过去了,你到野桥镇来,难道就是为了复仇?”
陈春涛故意挑衅地询问,脸上没有悲喜,只有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