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涯的靴底碾过一片嵌着碎骨的焦土。
归墟海的风裹着咸腥与腐臭灌入鼻腔，远处灰雾里隐约传来刀剑相撞的刺响。
他贴着嶙峋的黑色礁石潜行，左手死死攥住腰间粗布包裹——里面是半株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紫髓草，妹妹凌霜昨夜呕出的血己浸透了三层褥子。
“还有三十步……”他盯着雾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
那是百年前“天阙军”封印归墟海时留下的界碑，碑后藏着能解百毒的雾隐花。
三根肋骨断裂的闷痛让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不敢停。
凌霜眼尾开始蔓延的金红色纹路，与镇上神婆说的“幽冥蚀骨症”症状分毫不差。
一道裹着黑雾的箭矢突然擦着耳畔掠过。
礁石后方爆出凄厉的嘶吼，两头浑身长满肉瘤的蚀傀正在撕咬天阙修士的尸体。
凌无涯屏息缩进阴影，看着蚀傀獠牙间滴落的黏液将尸骸腐蚀出缕缕青烟——幽冥渊的怪物果然在往归墟海聚集。
“铮！”
清越剑鸣破空而至，霜色剑光绞碎两头蚀傀。
执剑的白衣人落地时晃了晃，面纱下渗出暗红血迹。
凌无涯瞳孔骤缩：那人袖口绣着七枚银星，正是天阙阁主亲卫的标记。
“交出…咳…钥匙……”白衣人剑尖指向他身后。
凌无涯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断剑正插在他影子里，裂纹中流转着幽蓝暗光。
“我只要雾隐花。”
他哑着嗓子后退。
白衣人却突然暴起，剑锋首刺他咽喉！
凌无涯本能地抓住断剑格挡，一股灼痛顺掌心窜入心脏。
剑身裂纹迸发刺目青光，海面骤然掀起十丈巨浪。
“苍忧剑？！”
白衣人面纱被气浪掀飞，露出与凌无涯三分相似的面容，“你是当年那个……”话音戛然而止。
三支骨箭贯穿他的胸膛，礁石后转出个披着猩红斗篷的身影。
凌无涯认得那兜帽下的玄铁面具——幽冥渊“蚀骨七卫”之首，曾在北疆屠灭三座城池的魔头。
“把剑给我。”
魔头的声音像钝刀刮骨，“或者我拿你妹妹炼成蚀傀。”
凌无涯喉间泛起血腥味。
断剑在掌心剧烈震颤，一缕青光顺着血管爬上脖颈。
他忽然听见女子叹息，那声音首接刺入脑海：“以魂为契，以血为祭……你可愿承这三千因果？”
蚀骨卫的弯刀己劈到额前三寸。
“愿！”
青光暴涨。
断剑自行挥出一道弧形光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出冰晶。
蚀骨卫的玄铁面具“咔嚓”裂成两半，露出底下半张血肉模糊的脸——那溃烂的皮肉间，竟嵌着枚与凌无涯怀中一模一样的紫髓草！
“原来你也是……”蚀骨卫突然癫狂大笑，身躯在青光中化为飞灰，“棋盘上的卒子罢了！”
凌无涯踉跄跪倒，看着海水退潮后***的滩涂。
无数青铜铠甲残骸铺满海底，中央那具被铁链贯穿胸腔的尸体让他浑身血液冻结——那具尸体的脸，与他如同镜中倒影。
断剑上的青光渐渐聚成虚影。
青丝白裳的女子漂浮在半空，指尖轻点他眉心：“记住，从今日起，你杀的每个人……”她琉璃色的瞳孔突然淌下血泪，“都会成为刺向她的刀。”
远处传来凌霜发病时特有的铃铛声。
凌无涯疯狂奔向海岸，却没看见怀中紫髓草正缓缓渗入皮肤，在锁骨处凝成一道幽冥渊图腾。
当凌无涯背着昏迷的凌霜冲出归墟海时，怀中断剑突然发出悲鸣。
他回头望去，涨潮的海水吞没了那具神秘尸体，却有半截锁链缠在自己脚踝上，链头刻着天阙密文：实验体十九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