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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冰湖上的噩梦

发表时间: 2025-01-06
那是八十年代初的冬天,三九寒冬,晋北大地铺了厚厚一层积雪。

气温己降到零下二十多度。

虽然寒冷,皑皑白雪仍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同北市的早晨,大街上行人匆匆,人们穿了厚厚的棉衣,行进在上班路上。

我和往常一样,安顿好有癔病的妈妈和三个幼小弟妹的生活,骑了破旧的飞鸽牌自行车,哼着白毛女雪花飘的小调,到食品厂去上班。

我家住在市郊,离工厂还有西五里路程,每天上班要提前一个钟头行动,才不至于误了上班时间。

吃午餐的时间到了,工人们从食堂里拿出自己的饭菜开始吃饭。

忽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来,满脸通红,搓着冻僵的双手,来不及摘下狗皮棉帽,向人们报告着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个人死了,是个女的,好惨呀!

——”她着急地说。

“死就死了呗,死人的事经常发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头也没抬,满不在乎地回怼道。

“淹死的,在瀛湖,淹死了——”看她那慌张的样子,好像这件事情不同寻常。

我抬头望去,正是我们班上的小王。

由于她个子不高,干活倒也利索,给人的印象是小巧玲珑。

由于家里有事,她请了半天的假,事情办完了,便来厂里上班。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我又劈头问道。

“不,不好了!

有人跳湖了,瀛湖水库淹死了一个女人——”她说话吞吞吐吐,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明白。

“大冬天的,谁跳水库了?

那么厚的冰,能跳得进去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瀛湖里淹死一个人,还是个女的。

大冬天的,你说到湖里逞什么能。”

她喘了口气,重复着前面的话。

“哈哈哈哈,大白天说梦话。

我早晨还从湖岸边路过,湖水冻得大锤都砸不开,还能把人淹死,骗鬼不成?”

一个同事嘲笑道。

“谁骗你是小狗,不信你看看去,好惨呀,好好一个人,冻成冰疙瘩啦。”

小王脖颈间鼓起青筋,好像受了委屈一样急辩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我老妈吧?

不可能,早晨我上班时怕她犯病,出来时还把大门锁上了。

她不会出去的,绝不可能是她。”

“妈妈早年得了癔病,时好时坏。

自从她和爸爸离婚后,病情加重。

我虽然只有十多岁,也算家中老大了。

下面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身龄还小,一家生活重担就压在我的头上。”

“十西岁那年我辍学了,因为生计,我就虚报年龄参加工作啦。

每天除照顾三个弟妹外,还要到几里之外的食品厂去上班。”

“妈妈病情好时,还可照顾三个弟妹。

如果犯病,就拿三个弟妹来出气。

一见妈妈拿了家伙,他们三个便蜷缩在墙角处,病猫似地不敢出声,静等妈妈严厉教训。”

“如果妈妈病情好时,又抱着五六岁的弟弟痛哭。

为了生活,我也只能这样了。

每天上班前,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便把大门锁了,防止妈妈犯病后跑了出去。”

“小王说的溺水女的,是妈妈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出门时还把家中大门上了锁,她不会出去的,再说她也出不去呀。”

我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反复地自我安慰着。

我问小王道:“你确定死者是女的?”

“没错,上身还穿了枣红色外套。

你知道我胆小,怕死人的,没敢到跟前去看。”

她重复着前面的话。

“枣红色外套?

妈妈经常穿的一件棉衣,就是紫红色的。

这是我专门请裁缝师傅给我做的。

旧了,妈妈舍不得扔掉,经常外出时穿了它。”

我心里沉重起来。

“现在人们冬天流行穿这种颜色。

穿这种颜色的人多了去,再说妈妈即便出了大门,大雪天的,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焦虑情绪。

“小王描述溺水的这个人,怎么和妈妈那么相似呢?

可能是我的错觉,下意识地把她和妈妈联系起来,不管怎样,要弄个明白。”

我再也坐不住了,忙骑车回家看看情况。

心想,妈妈一定还坐在热炕上,给三个弟妹讲述丁郎刻木的故事呢。

或者她想起和爸爸离婚的事,心里添堵,犯了癔病,手里拿了条把,拿三个弱小弟妹出气。

不管怎样,眼见为实,回家看了才能放下心来。

刚到巷口,望见我家的木制大门倒在地上,看上去像是有人用木棒撬开的。

走进屋里,只见三个弟妹泪眼汪汪,好像受到莫大委屈似的。

“妈妈呢?

你说句话呀!

妈妈去哪里了?”

我焦急地向妹妹问道。

“不知道。

俺三人玩耍,声音大了点,她就烦了,犯病了。

手里抱着担水的扁担,在院里绕着圈儿地攸来悠去,嘴里骂着:‘哪来的野三灰进我们家,给我滚出去。

你到我们家干啥?

她可能把我们看成野三灰了,拿起棍子就追着打我们。

打完我们后,一扔棍子就跑了出去。”

“糟糕,妈妈一定出事了,说不定瀛湖淹死的那个人就是妈妈。”

“不可能!

绝不可能,她不会跑那么远的路程。

天寒地冻的。

她到瀛湖干什么呢?

一定是我想错了。”

就是妈妈没到瀛湖,也要将妈妈找回来呀。

天寒地冻的,万一妈妈出了事怎么办?

我骑了车朝瀛湖方向驰去,逢人便打听妈的情况,始终也没得到准确信息。

首到来到出事的瀛湖时,我望着躺在湖堤上的尸体,神经一下就崩溃了。

那不是妈妈吗?

蓬乱的头发己经结成冰花,上身穿的枣红色棉衣也被寒冰包裹了,惨白的脸额上划破一条一寸多长的口子。

搓了搓眼睛,再仔细看去,没错,这人就是妈妈。

“我的妈!

妈妈!

——妈妈啊!

你怎么丢下我们就走了呢?”

我顾不了太多,一头扑了过去,扒在妈妈浑身冰渣子的身上,再也没有哭出第二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