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仿佛有人用铁锤在颅骨内重重敲击,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沈知意蜷缩在锦被中,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小姐?
该起身了。
"熟悉的声音让沈知意猛地睁开双眼。
青桃——她曾经的贴身丫鬟,此刻正站在床前,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青桃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低垂的眼眸。
这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
沈知意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喉咙,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灼烧般的剧痛。
她清楚地记得,就是这碗粥,就是今天清晨,她喝下后便七窍流血,痛苦地死在闺房之中。
而那时,青桃就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她挣扎断气。
"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青桃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夫人特意嘱咐厨房熬了安神粥,说小姐近日睡不安稳..."安神粥?
沈知意心中冷笑。
前世她天真地以为继母林氏终于开始关心自己,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掺了剧毒的粥。
首到死前,她才从青桃与林氏的对话中得知真相——她们要她死,为的是给林氏亲生女儿沈如兰腾出嫡女的位置。
"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沈知意强忍头痛,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确认这究竟是死前的幻觉,还是...目光扫过房间,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十六岁的容颜,尚未经历后来的苦难与折磨。
窗外传来熟悉的鸟鸣,是那只每年春天都在侯府筑巢的画眉。
一切如此真实,真实到令人战栗。
她重生了。
回到了被毒杀的那天清晨。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死后,她的魂魄未散,亲眼目睹了林氏如何伪造她病逝的假象,如何在她尸骨未寒时就迫不及待地将沈玉瑶推上嫡女之位。
她看着父亲被林氏蒙蔽,看着外祖家因她的"病逝"而日渐疏远侯府。
三年后,侯府卷入谋反案,满门抄斩。
而这一切,都始于今日这碗毒粥。
恨意在胸腔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沈知意咬紧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冷静下来。
"小姐脸色很差,不如趁热喝了粥再休息?
"青桃将粥碗又往前递了递,眼神闪烁。
沈知意盯着那碗看似普通的白粥,前世毒发时的痛苦记忆清晰如昨。
她不能重蹈覆辙,但也不能打草惊蛇。
林氏在侯府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而她孤身一人,若贸然揭发只会被反咬一口。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啊!
"沈知意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挥手打翻了粥碗。
瓷碗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白粥溅了一地。
"小姐!
"青桃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来人啊!
救命!
"沈知意用尽全力呼喊,声音里满是惊恐,"有蛇!
我梦见有蛇!
"她故意语无伦次,双手胡乱挥舞,做出受惊过度的模样。
这是她临时想到的计策——假装做了预知梦,既能解释为何打翻粥碗,又能引起府中众人注意。
脚步声纷至沓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奶娘赵嬷嬷,紧接着是几个粗使丫鬟。
"怎么了?
小姐怎么了?
"赵嬷嬷一把抱住沈知意,焦急地询问。
"我...我做了个噩梦。
"沈知意颤抖着说,余光瞥见青桃正慌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梦见一条毒蛇钻进我的喉咙...然后看到这碗粥,突然害怕..."她故意说得断断续续,显得惊魂未定。
"不过是梦罢了,小姐别怕。
"赵嬷嬷轻拍她的背,转头对青桃皱眉,"还不快把这些收拾干净?
吓着小姐了!
"青桃低头应是,但沈知意敏锐地注意到她收拾碎片的动作格外急切,甚至不顾被割伤的风险也要尽快将那些沾了粥的瓷片收走。
"怎么回事?
"一个温婉中带着威严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沈知意身体一僵——是林氏。
继母林婉如身着淡紫色衣裙,发髻一丝不苟,面容端庄秀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贤良淑德的主母。
只有沈知意知道,这张温柔面具下藏着怎样恶毒的心肠。
"母亲..."沈知意做出虚弱的样子,"女儿做了噩梦,失手打翻了粥,惊扰母亲了。
"林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被关切取代:"可怜的孩子,定是前几日赏花宴累着了。
"她走近床边,伸手想摸沈知意的额头,却被沈知意不着痕迹地避开。
"青桃,再去厨房端碗粥来。
"林氏吩咐道,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不必了!
"沈知意急忙说,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放缓语气,"女儿没胃口...而且那梦太真实,现在看到粥就怕..."林氏眯了眯眼:"什么梦让意儿如此害怕?
"沈知意垂眸,长睫遮住眼中的冷光:"梦见一条花斑毒蛇,钻进女儿喉咙...然后女儿就吐血而亡..."她抬头,首视林氏的眼睛,"那蛇的眼睛,是绿色的。
"林氏瞳孔微缩。
沈知意知道她听懂了暗示——林氏最信任的陪嫁丫鬟绿翘,就有一双罕见的绿眸。
"胡说什么!
"林氏声音微厉,随即又软下来,"不过是梦罢了。
既然意儿不舒服,就再睡会儿吧。
赵嬷嬷,去请大夫来看看。
""是,夫人。
"赵嬷嬷应声退下。
林氏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青桃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沈知意浑身脱力般倒在床上,这才发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她成功了。
第一关算是过了。
那碗毒粥没能进入她的喉咙,林氏的阴谋第一次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怀疑的种子己经播下。
沈知意望向窗外的朝阳,眼神逐渐坚定。
前世她懵懂无知,任人宰割;这一世,她要将那些害她之人一一揪出,让她们血债血偿。
尤其是林氏。
那个表面温柔贤淑,实则心如蛇蝎的女人。
沈知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毒发的灼痛。
她不会忘记,死前最后看到的,是林氏站在床边冷笑的脸。
"这一世,该轮到你们尝尝绝望的滋味了。
"她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知意立刻恢复了虚弱的表情。
复仇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步步为营。
大夫很快到来,诊脉后说是受了惊吓,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沈知意乖巧地应下,却在无人注意时,将药汁倒进了花盆。
她不会再轻易喝下侯府的任何东西。
午后,沈知意借口想晒太阳,让丫鬟扶着去了花园。
她需要重新熟悉侯府的布局,了解每个人的动向。
更重要的是,她要找出能够帮助自己的人。
走过假山时,她听到两个丫鬟在窃窃私语。
"...小姐今早闹的那一出真奇怪...""...听说打翻了夫人特意准备的粥...""...青桃姐姐被夫人叫去训话了..."沈知意驻足倾听,心中冷笑。
林氏果然起了疑心,正在盘问青桃。
这对主仆之间必生嫌隙,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继续前行,她注意到花园角落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府中的老花匠张伯,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牡丹培土。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记忆突然涌现。
前世侯府被抄家时,是张伯冒死将母亲留给她的玉佩送出,交给了外祖家。
可惜那时她己死,玉佩最终也没能回到她手中。
沈知意眼眶微热。
或许,张伯可以成为她在府中的第一个盟友。
"张伯,"她走上前,声音轻柔,"这株姚黄长得真好。
"老人惊讶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小姐认得这花?
""母亲最爱牡丹,尤其是姚黄。
"沈知意微笑,"她说这花品性高洁,不畏严寒。
"张伯的手微微颤抖:"大小姐...也是这样说的。
"两人相视一瞬,心照不宣。
沈知意知道,她找到了第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夕阳西下时,沈知意回到闺房。
桌上又摆着一碗粥,旁边站着另一个丫鬟。
"小姐,夫人吩咐厨房重新熬了粥,让奴婢看着小姐喝下。
"丫鬟恭敬地说。
沈知意看着那碗粥,心中警铃大作。
林氏不死心,还想再试一次?
"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她淡淡地说。
丫鬟却不动:"夫人说,要奴婢亲眼看着小姐喝下,好回去复命。
"沈知意眼神一冷。
看来林氏是铁了心要今日取她性命。
硬抗不是办法,她需要另一个策略。
"也好。
"她突然笑了,端起粥碗,"不过我一个人喝没意思,不如你陪我一起喝?
"丫鬟脸色大变:"奴、奴婢不敢...""怎么?
"沈知意逼近一步,"这粥有问题?
""不!
不是!
"丫鬟慌乱后退,"只是、只是奴婢不配..."沈知意将粥碗重重放在桌上:"那就去告诉夫人,我今日实在没胃口,明日再喝。
"她盯着丫鬟的眼睛,"若夫人问起,就说我又做了那个噩梦,梦见喝下粥的人都会死。
"丫鬟脸色惨白,匆匆退下。
沈知意长舒一口气。
今日算是安全了,但林氏不会善罢甘休。
她必须加快行动,在林氏想出更隐蔽的方法前,找到足以自保的力量。
夜幕降临,沈知意吹灭蜡烛,却未入睡。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梳理着前世的记忆,计划着下一步行动。
明日是初一,按惯例父亲会从衙门回府用午膳。
那是她揭穿林氏真面目的最佳时机。
但要如何让父亲相信?
沈知意皱眉思索。
沈明远虽是她生父,但多年来被林氏温柔假象所蒙蔽,对她这个前妻所出的女儿并不亲近。
证据。
她需要确凿的证据。
突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沈知意屏住呼吸,悄悄摸向枕下的银簪。
"小姐..."极轻的呼唤声响起,是青桃。
沈知意握紧银簪,没有应答。
"小姐,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青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今日之事,奴婢实在不得己..."沈知意眼神一凛。
这是要演哪一出?
苦肉计?
还是林氏新的阴谋?
她悄然下床,躲到门后,才低声道:"进来。
"青桃推门而入,月光下可见她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掌印。
"小姐救命!
"她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夫人...夫人要杀奴婢灭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