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风暴毫无预兆地来临。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乌云如泼墨般迅速遮蔽天空。
韩承熹拼命控制着舵柄,但小船在怒海中如同一片落叶。
"抓紧绳索!
"他对翠翠大喊,声音几乎被狂风撕碎。
一个巨浪拍来,船舱瞬间进了半船水。
翠翠惊叫着用木桶往外舀水,脸色煞白。
韩承熹扯下风帆减轻负担,但船体己经开始倾斜。
"承熹哥,看那边!
"翠翠突然指向远方。
透过雨幕,韩承熹隐约看到一艘大船的轮廓。
他立刻点燃船上的信号火把——这是离岛前韩琦特意准备的——拼命挥舞。
大船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正在调整航向。
就在希望升起的同时,一个更大的浪头打来,小船终于不堪重负,船身发出可怕的断裂声。
"跳船!
"韩承熹一把抓住翠翠的手,另一手紧紧抱住赤霄剑,纵身跃入汹涌的海水。
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韩承熹拼命蹬水浮出水面,寻找翠翠的身影。
几番挣扎后,他终于抓住了翠翠的手臂,两人在浪涛中时沉时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绳索抛到他们面前。
韩承熹用最后力气将绳索绑在翠翠腰间,然后自己也抓住一根。
两人被拉上大船甲板,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
"还活着吗?
"一个浑厚的男声问道。
韩承熹勉强睁开眼,看到一名身着戎装的虬髯大汉蹲在旁边,腰间佩刀显示他是军官身份。
"多...多谢相救..."韩承熹艰难地道谢。
军官示意士兵拿来毛毯裹住两人:"我是陇右节度使麾下总兵刘俊之。
你们是什么人?
为何在这种天气出海?
"韩承熹想起岛主的警告,谨慎回答:"我们是东篱岛的渔民,出海打鱼遇到风暴...""东篱岛?
"刘俊之眉头一皱,"那至少有两日航程,你们的小船怎么可能漂这么远?
"韩承熹正不知如何回答,翠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刘俊之见状不再追问,招手叫来军医:"先带他们去舱室休息,等身体恢复再说。
"温暖的舱室内,韩承熹检查了赤霄剑和行囊,幸好都未丢失。
翠翠躺在床上,军医给她喂了药后己经睡去。
韩承熹望向舷窗外渐渐平息的海浪,思绪万千。
傍晚时分,刘俊之独自来到舱室,手里端着一盘热食。
"小姑娘怎么样了?
"他压低声音问。
"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
"韩承熹起身行礼。
刘俊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看你们不像是普通渔民。
"他目光落在韩承熹手边的赤霄剑上,"那把剑,能给我看看吗?
"韩承熹犹豫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刘俊之抽出剑身,寒光映照下他脸色微变:"好剑!
这工艺...像是京城铸剑大师欧冶子的手艺,至少价值千金。
"韩承熹心跳加速——岛主说过,这是父亲的佩剑。
刘俊之将剑归鞘,意味深长地看着韩承熹:"不管你们是谁,既然被我救了,就是缘分。
我们正返回陇右,你们可以随行,等身体完全恢复再做打算。
""多谢将军。
"韩承熹真诚地说。
刘俊之临走前突然转身:"对了,最近海上不太平,朝廷内卫的船只在各处巡查,说是追捕叛党余孽。
你们...小心为上。
"门关上后,韩承熹长舒一口气。
刘俊之的话证实了岛主的担忧——朝廷确实在追捕他们。
但这位陇右总兵似乎对朝廷并无太多敬意,言谈中透露着一丝不满。
次日,翠翠好转许多,两人被邀请与刘俊之共进午餐。
席间,刘俊之谈起陇右的风土人情。
"我们节度使李大人治理有方,陇右百姓安居乐业,比其它的州郡强多了。
"刘俊之给韩承熹倒了杯酒,"这些年朝廷加税征兵,民不聊生,只有我们陇右还能维持太平。
"韩承熹好奇地问:"将军似乎对朝廷...不太满意?
"刘俊之冷笑一声:"当今圣上宠信奸相秦雄,残害忠良。
十六年前韩煜将军一案,天下皆知是冤案!
"韩承熹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这是他第一次听外人提起父亲的名字。
翠翠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提醒他保持镇定。
"韩煜将军?
"韩承熹强作平静,"我们乡野小民,不太清楚这些朝堂之事..."刘俊之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大笑:"无妨无妨,这些事确实与百姓无关。
来,尝尝这陇右特产的羊肉!
"饭后,韩承熹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
刘俊之的话让他心潮澎湃——原来父亲的名声并未被完全抹黑,还有人记得他是被冤枉的。
但同时他也更加困惑:岛主说父亲是被秦雄陷害,而刘俊之也指责秦雄,但陇右节度使似乎与朝廷不和..."想什么呢?
"翠翠走到他身旁,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我在想..."韩承熹低声道,"这个世界比岛主告诉我们的要复杂得多。
"翠翠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海天交界处:"不管多复杂,我们一起面对。
"五天后,大船抵达陇右港口。
临别时,刘俊之给了韩承熹一块令牌:"在陇右地界遇到麻烦,出示这个,就说是我刘俊之的朋友。
"韩承熹深深一揖:"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刘俊之扶起他,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记住,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
保重。
"踏上陇右的土地,韩承熹和翠翠对视一眼,新的旅程正式开始了。